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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狱惊魂

类型:剧情片美国1958

主演:托尼·柯蒂斯,西德尼·波蒂埃,查尔斯·麦格劳

导演:斯坦利·克雷默

安琪云1

安琪云2

剧情介绍

一辆囚车上的黑人卡尔林与一个白人杰克逊,被铁链锁在一起。在逃亡过程中,虽然白人杰克逊瞧不起黑人,处处为难卡尔林,但卡尔林不计前嫌帮助伙伴逃跑,且恢复了已经丧失的优良品德和对他人的爱。这是一部反对种族歧视的优秀作品,在第31届(1958)奥斯卡评选中获得最佳摄影金像奖和最佳创作剧本金像奖,在1958年第8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男演员奖。《挣脱锁链》电影剧本文/(美国)纳森·道格拉斯、哈罗德·史密斯译/洪熙、谢光宁本片是美国著名导演斯坦莱·克莱默(Stanly Kramer)于一九五八年导演的一部深受好评的影片。曾获美国电影艺术科学院奖和纽约评论家最佳独创剧本奖。影片通过两名铐在一副镣铐中的囚犯——一个黑人、一个白人逃亡历险的故事,揭露了美国种族歧视的黑暗,资本主义法律的残酷,反映了不同肤色的劳动人民的共同遭遇。这两名犯人原来充满种族仇视,在逃亡中他们同舟共济,通过逃避追捕的共同斗争,逐渐加深了解,终于摆脱了种族仇视的成见,成了生死与共的难友。剧本构思独特精巧,把主人公的命运始终置于错综复杂的矛盾之中,通过一幅幅感人的画面,细腻地展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读后令人产生同情、感慨和联想。本文根据俄文版《美国电影剧本》译出。英文片名原为The Defiant Ones。《挣脱锁链》是根据俄译本的片名Скованные цепью译出的。文中所附照片是这部电影的部分剧照。——译者一个深沉有力的男声在唱着。曲调悲怆而单调:走啊,他远行万里,一事无成,垂头丧气;走啊,他远行万里,向着那肯塔基——走啊,他远行万里,……深夜。大路。狂风。一条古老的起伏不平的公路伸向远方。刚下过一场暴雨。乱云高挂着,象片片肮脏的破絮,遮住了整个天空。一辆带篷的载重汽车,象一只硕大的甲壳虫,在公路上慢慢爬行着。老远就看得见车灯的亮光。在佛罗里达与梅森—狄克森—莱因之间的某地,汽车转了弯,沿着阴森的沼泽地继续行驶。车轮滚过湿漉漉的柏油马路。汽车驾驶室。室内坐着杰尼斯和贝克尔。杰尼斯——一个风尘仆仆、面皮着实粗糙的中年人。他凝聚目光,竭力透过防风玻璃留心看着。车子不时滑向路边。他尽量让汽车始终沿着公路的中央行驶。红脸颊、蓝眼珠的贝克尔,比杰尼斯年轻些。歌声渐低,有时马达的隆隆声干脆把它淹没了。贝克尔显得很焦躁,坐不住的样子。杰尼斯:“你怎么老是坐不安稳?”贝克尔:“我裤子太窄了。”杰尼斯:“跟你讲多少回了,这种长途出车只宜穿棉布衣裤。”贝克尔:“这种出差只宜穿一种玩艺儿——潜水服……(用头示意身后唱歌者的方向)可还得听他的!……从沃克维尔开始,一路上唱个没完。”杰尼斯:(有点发火了)“那就叫他住嘴嘛!就这样,他已经够不痛快的了。”贝克尔:“他真烦死我啦!”前面出现迎面而来的汽车灯光。贝克尔:“当心点!”杰尼斯:“听着,别妨碍我开车!”一个急转弯,汽车又滑向排水沟。一辆汽车迎面驶过去。驾驶室。杰尼斯费力地把汽车开回路中央。贝克尔坐着,面色苍白,脸上尽是汗。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杰尼斯:“这些刮雨器简直没用……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贝克尔:“可你车子也开得太快了……特别是这会儿,几乎连路都看不清。”杰尼斯:(嘲笑地)“害怕了,是吗?”贝克尔:“什么叫害怕?这些装香瓜的汽车跑来跑去,简直象是要跟时间赛跑……”杰尼斯:“既然你订了合同,想赚钞票,你就得快跑。”贝克尔:“可你开得再快也赚不了钞票啊!”杰尼斯:(缓和地)“好吧,好吧……我开慢些。”贝克尔:(沉默了一会)“在雨后的沼泽地边上开车,可真够讨厌的……”杰尼斯:“现在几点钟啦?我的背开始痛了。”贝克尔:“快九点了。”杰尼斯:“我们已经晚了一个半钟头……”贝克尔:“不,你只要听听他!一路上老哼那个调调儿。打开车篷就好了……风吹雨打,到时候看他怎么唱!”他的话音,被黑暗中迎面驶来的另一辆载重汽车的尖叫声所淹没。贝克尔紧张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灯光。贝克尔:“这些长虱子的香瓜佬……”杰尼斯:“你见鬼啦,尽发神经!”贝克尔:“什么叫‘发神经’?巴尔的摩哪位先生早餐吃不到香瓜,我才管不着哩……”杰尼斯:(放大嗓门)“你还是少骂几句吧!”贝克尔:“好吧!可你封不住我的口。”他朝着歌声的方向叫起来。贝克尔:“闭嘴!见鬼去吧……闭上嘴!”车厢里。一片昏暗。沿车栏放着的木椅上,坐着一些男子。他们被一对一对地铐着。一张张疲倦的脸冻得发青。有个宽肩膀、面容宛如石头雕刻的黑人在唱着。他叫卡伦。与他铐在一起的人,名叫杰克逊,看样子象个大力士。他的脸也冻僵了。但这是一个白人。他在四英尺锁链所允许的范围内,尽量远离黑人坐着。大家都默不作声。贝克尔的声音:(镜头外)“我对你说,闭嘴!”杰克逊:(嘲笑地)“队长大人的话你听见了么,黑鬼……你干吗还要唱?”杰克逊是在嘲笑贝克尔……但黑人以为是在笑他。他停止了歌唱,慢慢转过身,盯着杰克逊,然后同样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用力向杰克逊挥起手铐。一霎时,两人面对面站立在车厢里,互相逼视着。卡伦:(镇定地)“假如你——油嘴的家伙,再叫我一声黑鬼,我就宰了你!”一丝懒洋洋的微笑浮上杰克逊的面庞,但他全身紧张起来。杰克逊:(同样不慌不忙地)“请吧,小毛孩子……”卡伦已经准备打过去了,但就在这时,迎面而来的车灯亮光,突然使车厢里的人目眩眼花,传来刺耳的刹车嘎嘎声……一个急转弯……轰然巨响。深夜。雨中。忽然间一切安静下来。只听见沥沥的雨声和轮胎走气的哨叫声。翻倒的汽车的一只轮胎,慢悠悠地旋转着还是那个夜晚。还是那条公路。车灯的光亮渐近。这是一辆急救车。救护车和区长的汽车,象一群饥饿的蚂蚁,围绕着载重汽车的残骸。不远处,工人们已在清理道路。周围尽是人。重伤号正在运走,伤势较轻的躺在担架上等待着。区长麦克斯·缪勒的特写镜头。他中等个儿,作为一个区长,似乎显得过于温和。未经深思熟虑,他从不轻易开口。缪勒向警车走去。走过伤员时,他在一些担架前俯身看望。警车旁,缪勒疲惫地对着无线电话机讲话。缪勒:“我是缪勒……不,州长,没有造成死亡……汽车朝路边滑了……是的……只跑了两个犯人。是的,州长……我知道我的首要职责是什么。我们在等警犬……是的,州长,迫不及待……我给监狱长柯米斯基打过电话了……是,州长……我相信您能做到……”他挂上话筒,带着不满的神情看看电话机,然后转身,看着站在旁边的一个淡黄头发的汉子,这人看上去挺健康,显得很得意。报纸主编:“你好,麦克斯。我是第一个来的吗?”缪勒:“你好,台夫,我只通知了你一个人。”主编:“有什么新情况?”缪勒:“所发生的情况,我已经都向你讲了。司机依然失去知觉。而那些人嘛,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什么也不想说。”主编:“你刚才跟谁通话?”缪勒:“跟州长。”主编:“我能发表点什么吗?”缪勒:(干巴巴地)“当然可以……州长说,他将亲自处理此案。”主编:“那倒是格外关心啊!”缪勒:“别忘了,今年是选举年。”主编:“对你可也是选举年啊,麦克斯!”缪勒:(对一名走过身边的地方保安队士兵说)“再给柯米斯基挂个电话知…我们急需逃犯的衣服供警犬使用。”士兵:“是,先生!”缪勒:“再打个电话到梅里斯维尔,问一问,他们是否找到了那个小伙子……以及他的狗。”士兵走开了。另一名士兵给缪勒拿来一只暖水瓶和几个纸制小杯。士兵乙:“请吧,区长!一点儿热咖啡。”缪勒:“谢谢。”士兵乙:(把杯子递给报纸主编)“热的。”缪勒:(看见了什么)“怎么回事?”一辆小型卡车灵巧地开过沟来。车中跳出七条汉子。他们都是本地居民,身着猎装,手拿各种型号和口径的枪支。其中有个小伙子拿着一架手提式收音机,看样子,他处处都模仿着艾维斯·普列斯里(注1),喜欢与人接近,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俨然以这帮人的头头自居。他名叫罗伊·汉斯。罗伊:“我们来了,麦克斯!”缪勒:“谁叫你们来的?”州警察队队长、熟谙本行的弗朗克·查邦向区长走来。他四十岁,精力充沛。队长:“我叫他们来的。”缪勒:“我能让他们干什么呢?”队长:“他们会有事儿干的……要知道,您的人手不够。”队长说这些话时带着一种庇护的语调,很有耐心,但瞧那模样,又象是在讲无关紧要的事。队长:“我只有六个人。如果在公路上抓不到那两个家伙,我们就势必需要搜查整个周围地区,好把他们逮到。”缪勒:(对来人)“喂,小心枪支!……这可不是玩具!”罗伊:“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麦克斯。从这会儿开始,我们全都是猎人……来抓逃跑的兔子。”缪勒:(冷冷地)“他们是……人。”罗伊:(快活地)“这也差不了多少。”缪勒:(挖苦地)“当然罗……他们将跑到他们跑不动的时候,跑到他们跌倒,趴下。但就是那时,他们还会挣扎着爬起来,跌跌爬爬还想走,直到再一次跌倒。听到猎犬的叫近了,他们会在地上爬……是呀,是差不了多少。”罗伊:“我们不过是想帮帮你的忙,麦克斯。”缪勒:“你想帮助我吗,罗伊?”罗伊:“当然,麦克斯。”缪勒递给他一个装过咖啡的杯子。缪勒:“很好……扔掉它!”他向警车走去。罗伊瞪大眼睛望着缪勒走开,下意识地把杯子在手里揉着。警车旁站着主编、缪勒,以及无线电话值班士兵。主编:“是些小帮手!”缪勒:“别讲话!”主编:“可关于那两个逃犯,听到有什么下落没有?”士兵:(拿起话筒)“监狱长柯米斯基接通了,区长!”缪勒:(对主编)“告诉队长,让他把报告给你看看,你从那儿可以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对话筒)“你好,是监狱长吗?我是麦克斯·缪勒……。”担架上躺着一个受伤的囚犯。士兵从他手上除下手铐,走向警车,把它扔到一堆别人的手铐上。主编在本子上记录着。队长大声念着报告。队长:“霍赫·卡伦——黑人,以语言和行动凌辱他人,图谋杀人,判刑十至二十年,不准上诉,苦役营,单独囚禁。约翰·杰克逊,非美国出身,武装匪徒,判刑五至十年,袭击押解人员,加刑五年,不准上诉。”区长走过来。主编:(对缪勒)“这位监狱长怎么想得出把一个白人与黑人铐在一起?”缪勒:“想必此人不乏幽默感。”主编:“那他现在怎么说呢?”缪勒:“他说,不必着急……他认为,这两个人走不了五里路,就会互相残杀致死。”乡间。杰克逊和卡伦奔跑着。干枯的树枝在他们脚下啪啪作响。他们被四英尺长的锁链连在一起,以致无法跑得协调,带有某种跳跃式。他们跑到一条小河边,俯身水面,狂饮着。他们离开了水,坐下来,沉重地喘着气。两个人都伤痕累累,遍体肮脏。从他们疲乏不堪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一夜奔跑着实不轻松。但他们眼中显露出一个强烈的愿望——死里求生!杰克逊:“天快亮了。”卡伦:“是呀……快点天亮吧!”杰克逊:“真走运,车祸那当儿我们正好站着……”卡伦突然回忆起来,希望的光辉顿时从脸上消失。卡伦:(凶狠地)“是呀……你是加倍的走运……”杰克逊:(温和地)“今天他们会发现少了两个人……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要天亮了……(又沉默了一会)你以为,我们跑得很远了么?”卡伦:“八里左右……也许,十里……我们现在是在沼泽地的尽头。”杰克逊:“沼泽地是在哪儿终止呢?”卡伦:“离戈比四十五里的地方。”杰克逊:“听你的口气,似乎很熟悉这一带?”卡伦:(简短地)“我在离此不远的松节油场干过活。”他从盒中取出最后一支烟,点燃火柴,揉碎盒子,扔了它。杰克逊:“你瞧火光!”卡伦:(言简意赅)“如果他们近到能看得见我们,那他们就能把我们逮住。”杰克逊思索着这些话,忽然意识到这次逃跑的全部意义。他脸上慢慢浮现出微笑,然后张口大笑起来……吸着烟……点着的火柴在他手中熄灭了。他丢了火柴,用脚踩踩。他的注意力被囚鞋吸引住,长久地惊奇地看着鞋子。杰克逊:“你看看这……看看这跑破了的……囚鞋!”他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用自由的那只手在地上狂摸着……寻找着什么……卡伦不得不适应那拉来拉去的锁链。卡伦:“你怎么啦?”杰克逊:“我在石头盒子里关了七年,而这一切忽然过去了!”他终于找到了一块石头,注意地看看它,在手中掂掂分量。杰克逊:“你说,我们已经走了多少路了?”卡伦:“大约十里……”杰克逊看着石头,沉浸在思索中。杰克逊:“七年了,我一直在牢墙里踱来踱去……而这会儿……离开它十里路啦!”他突然暴性发作……把链条搁在一块巨石上,然后抡起石头。杰克逊:“去你妈的囚鞋!”他抡起石头使劲砸链条。杰克逊:“去你妈的囚鞋!……(起了一个念头)我要给自己买双鹿皮鞋……”他用更大的力气砸链条。杰克逊:“……再买一件白上装和绸衬衫!……老子可就成了‘查理大富翁’(注2)……逛大街的‘查理大富翁’……”继续用石块砸链条。杰克逊:“……戴一顶细草帽,挽一个好姑娘……”继续用石头砸链条。忽然,杰克逊举目望着卡伦。杰克逊:(把石头递给卡伦)“喏,拿好,小伙计……你的右手是自由的……砸链条!……使劲砸……把它砸个粉碎……来吧,小伙计!”“小伙计”这个词惹怒了卡伦。但他还是接过石头,慢慢地举起它。卡伦:(凶恶地)“‘小伙计’是吗?遵命,主子!……遵命,主子!……”他使劲地砸着链条。卡伦:“记住吧,没什么比‘遵命,主子’这句话更带劲儿!”卡伦的一只手高高举起石头。杰克逊:“我将随着爵士乐队的伴奏翩翩起舞……”石头沉重地砸向锁链。卡伦:“……没什么比‘遵命,主子’更带劲儿!”杰克逊:“……我将坐上大轮船,到里约热内卢去,永远别想找到我!”卡伦:“是,主子!”继续砸着链条。杰克逊:“……永远也别想找到我!”卡伦:“遵命,主子!”他发狂地猛砸锁链……石头裂成碎块。紧张的沉寂。卡伦:(低沉地,惊讶地)“它砸不开……砸不开……”杰克逊眼中显露出倔强的决心。他慢慢站起来。卡伦依然跪在地上,目光凝视着石头的碎片。杰克逊:(严肃地)“走吧!”链条松弛下来,猛地一震使卡伦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看着杰克逊。卡伦:“走,上哪儿?”杰克逊:(坚定地)“去巴因维尔……我们去巴因维尔!”卡伦:(决断地)“巴因维尔在南方……我不到南方去。”杰克逊:“我在巴因维尔认识一个姑娘。如果她在那儿,我们能打开锁链。”卡伦:“然后呢?在那个白人主宰一切的南方城市,我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你怎么想呢?在那儿他们岂不轻易地就会把我抓住?”杰克逊:“别死缠住我!……咱们可不是新郎新娘……干我屁事!”卡伦:(温和地)“咱们现在就象夫妻,是的,就是这样!(抬起锁链)这就是订婚戒指!(沉默了一会,然后坚定地继续说)去南方的路,对于我们可不是蜜月旅行。我们还是朝北边走!”杰克逊:(鄙视地)“穿过沼泽地?”卡伦:“我在松节油场干过很久……松节油场在北边六十里左右的地方,每天都有收购松节油的火车经过……火车在沼泽地的西部开得特别慢……穿过州界,驶向俄亥俄州北部的化工厂……(沉默下来,在考虑着什么)我们可以想法坐上这趟火车……”杰克逊:“你在牢里很久了吧?”卡伦:“八年……”杰克逊:“那你怎么知道,火车现在还从那儿经过?”卡伦:(固执地)“我不知道,可……”杰克逊:(幸灾乐祸地)“你不知道!……你让我空跑六十里路,而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你招呼我干吗?跑七里路去喝一碗粥,不,不值得!到南方去!”他暴怒地扯着锁链,但卡伦根本不起来——他哈哈大笑,这更激怒了杰克逊。杰克逊猛一用力,把大笑着的卡伦拉倒在地。杰克逊又气又累,紧张地喘着气,停了一停,向卡伦投去仇恨的一瞥。卡伦爬起来跪着,昂头看看杰克逊,平心静气地说着。卡伦:“‘查理大富翁’,是么?”杰克逊:“不假……”卡伦:“想挽着好姑娘逛大街,是不是?”杰克逊:“不错……”卡伦:(指指链条)“……可另一只手却带着这个?”杰克逊:(强制地)“住嘴!”卡伦:“还要坐大轮船去里约热内卢?”杰克逊:“对!”卡伦:“可屁股后面却拖着这么根大‘锚’?”杰克逊:“我要把它砸开!”卡伦慢慢地站起来,同杰克逊对视着。卡伦:(挖苦地)“也许,你能用牙把它咬碎吧?”杰克逊:(狂怒地)“也许,用你的脑袋更合适!”他挥起那只自由的手,准备向卡伦打去。卡伦抓住他的手腕。两人久久地紧张地凝视着,每一秒钟都准备扑向对方。卡伦:“为了这个,油嘴的家伙!会有机会算账的……会有那一天的……不过,如果你打算当场见彩,我也不反对。”杰克逊:(尖刻地)“可你,小毛孩子,要比我上算。要知道,在黑暗中是瞧不见你这号人的。”卡伦:“那你可以听得见我嘛,老滑头!……对于我,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咱们一块去北边……要么一块往回走十里,回牢房去!”卡伦话中威胁的语调,杰克逊一下子还没领悟。他凝视着黑人,一只手慢慢软了下来……卡伦放开了它。这只手象藤蔓一样垂了下来。杰克逊:“算你对,小伙子……会有机会的……记住吧,会有那一天的!”卡伦:(果断地)“那儿是去北边的路……”杰克逊脸上慢慢浮起轻蔑的微笑,但这掩不住他眼睛里仇恨的目光。他不乐意地转过身子,朝着卡伦手指的方向走去……白天。狗的特写镜头。卡车上有两笼狗。一只笼里是四条猎犬,另一只笼里是两条多勃曼警犬。所有的狗都不安地高声吠叫着。缪勒区长和队长一边吃早点,一边打量着这些狗。从卡车里出来一个脚穿结实猎靴、显得手忙脚乱的矮个儿,此人名叫索里。跟在他后面的是助手威尔逊,一个表情呆滞、看不出年岁的沉默的人。后景上,修理队的工人在清理翻车后的道路。除地方保安队的汽车外,这里还停放着区长的吉普车和一辆象一所装备良好的军需仓库的小型卡车。卡车旁正聚集着士兵和地方保安队的队员。他们在吃早餐。每个人情绪都很高昂。索里:(尖叫)“别逗狗!”缪勒:“怎么回事?”索里:“你们恰好在狗面前吃东西……你们想过没有,这会影响它们的嗅觉啊!”队长:“放心吧,索里。谁也不打算破坏你那些狗的嗅觉……这是缪勒区长。”索里:“哦,您好,缪勒!(申辩地)我并没想叫喊……只不过我的狗很暴躁。”两条多勃曼犬在笼中凶狠地朝缪勒扑跳着,发出恐吓的嗥叫声。区长从笼子旁走开了。索里:“长得很神气,对吗?”缪勒:“这是什么种?”索里:“多勃曼种。(笑了)我对您说,最好别跟狗纠缠。”缪勒:(冷冷地)“特别是跟这类狗。”索里:(快活地)“是呀……警犬是不吃小肉饼的!……等咱们追上那两个家伙时,这些狗会把他们撕得手脚分离。”缪勒:“我们并不需要这样做。”队长:“我们是在跟两个极其危险的罪犯打交道,区长……您很难料到咱们会碰上什么事。”缪勒:“他们能带来什么危险?……他们是铐着的。”队长:(烦躁地)“请原谅,索里。”他抓住区长的手,把他拉向一边。队长:“听我说,区长……您头一回碰上这碴事儿……这两个家伙是对整个州的威胁。如果您的见解是如此厚道的话,就请想想本地的农场主们及您的下属吧!”缪勒:“队长,请让我自己决定我该怎么想吧!”队长:“这,当然是您的事,区长!……唉,跟我有啥关系……我只是认为,应该把这些狗带在身边。我也有我需要关心的部下。”缪勒:(想了想)“好吧……不过得把这些狗拴紧了。(转向索里)听见没有?……拴紧这些狗,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放开它们。”他走开了。队长:“索里,开始吧。值班警车里有逃犯穿过的旧衣服。”索里:“我们有得跑哩……这两个家伙圈子绕得够大的!”队长:(对士兵)“集合队伍!”他向区长走去。索里走向警车。吉普车旁。缪勒察看着摊在车盖上的地图。队长走过来。缪勒抬起头。缪勒:“向西去,没什么价值。”队长:“沿途值勤人员也许会报告点什么情况。”缪勒:“他们只可能朝两个方向跑。一是向北,穿过沼泽地,到堪别林达……”队长:(指着地图)“堪别林达有兵营。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向我们迎面跑来,否则就会遭到夹击。”缪勒:(惊奇地看着队长)“夹击?!”罗伊走了过来。缪勒:“他们很可能一直走,向南,到戈比方向的某个地方去。要知道,沼泽地可不是那么叫人好受的。”他转向罗伊。缪勒:“你有什么事,罗伊?”罗伊:“喏,麦克斯,你妻子要我把它交给你。”他交给缪勒一件绒线衫。分散在公路上的人被士兵召集拢来。队长转向麦克斯。队长:“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的指示,区长!”区长套上绒线衫,带着冷笑朝主编看看。缪勒:(对队长)“开始吧!”队长:“好!”缪勒:(对主编)“现在来听他发表高论吧!”当队长登上吉普车座开始训话时,缪勒四下望望,想看看索里在干什么。队长:(对拿着无线电的小伙子)“好啦,打开你那玩意儿吧!”他用坚定的军人式语气对大家讲话。队长:“一切就绪了,孩子们!我们准备出发。我们的负责人是缪勒区长。我是他的副手。一切命令将由我们两人发出。”值班警车。索里从车中取出一个硬纸盒,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又破又脏的贴身衬衫,闻了闻,又扔进盒子,然后把它放进自己的卡车。卡车旁,威尔逊用带子牵着狗。索里走来,从盒中取出衣服抛在地上,让狗去嗅。队长的声音:“你们分成两组——两条散兵线,采用展开式的队形行动。中路是由缪勒区长和我组成的指挥组。”队长穿着整齐,俨然是军队指挥官的身分。队长:“地方保安队组成一组,作为右翼。”区长有点儿发窘,惊奇地看着队长。主编向区长瞥了一眼。区长耸耸肩,两个人都笑了。传来警犬的吠叫声,区长急忙抬头张望。猎犬都被牵了出来。索里和威尔逊把它们从侧面引到队长训话的地方去。骚动不安的猎犬嗅着地面,吠叫不停。队长:“你们每个人都应该互相看得见,不准离开二十五码以外,也不许超过警犬,要跟着它们走。”缪勒和主编默默地观察着猎犬,根本没听队长的话。队长:“大家都知道,我们要搜捕的人并没带武器……如果发现他们,可鸣两枪作信号。”缪勒的注意力被猎笛的声音所吸引。猎犬欢跃地叫着,迫不及待地追踪向前。索里也兴奋起来,叫喊着。索里:“区长!……队长!……我们准备好了。‘老葡萄干’(注3)马上就会嗅出来的。(对一条狗)好乖乖……好乖乖……”队长:“还需要补充一点……”区长按捺不住了,两眼瞪着队长。队长:“这一趟也许得花两天,或者还不止。因此你们现在最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别忘了什么!……应该跟上队伍,不得掉队!(朝下看看区长)再等一等!”他跳下吉普车座。队长:(对区长)“您有什么补充吗?”缪勒:(干脆地)“没有!”缪勒温和地笑了,给队长的上衣扣上一个扣子。缪勒:“开始行动吧!”队长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感到区长似乎对他不太信任。全体人员在索里、威尔逊和猎犬的两边排成不等的队形。区长、主编和队长走在最后。那位大明星的摹仿者走过区长身边,又打开了他的无线电。白天。河流。河中波浪起伏,宛如巧手雕成的碧色琉璃。它们喧腾着,冲打着闪闪发亮的黑色石块。河流由于春雨而泛滥。听得见河水阵阵的涛声。卡伦和杰克逊凝视着横亘在面前的奔腾的激流,神情是那样顽强,显示出对于他俩来说,退却比眼前的险阻更为可怕。杰克逊先站起来。他看看河流,耸耸肩膀。杰克逊:“走吧!”他向河里跨了一步,但链条拉住了他。卡伦似乎有点困惑地看着河水,面容凝滞。卡伦:“你觉得,这地方深不深?”杰克逊:(冷冷地)“这又有什么两样呢?”卡伦依然未动,杰克逊蔑视地看着他。杰克逊:“你想往北走,是吗?”卡伦象作了场恶梦,站了起来。杰克逊下了河,卡伦跟在身后。河流汹涌咆哮着。高高的浪头撞击岩石,喷溅出白花花的泡沫。到处可见象石油一般黑黝黝的河水。水流深处,隐藏着十分湍急的漩涡……逃亡者进入齐腰的水中。水寒刺骨,使他们透不过气来。他们使尽全力站住了脚。脚下是高低不平的河床。浪潮和老是拖住他们的锁链对他们妨碍极大。因此他们行动十分缓慢,一步一步,摇摇晃晃。他们冲过漩涡走上浅滩。这儿水流更猛,但有石块可以歇脚,虽然这些石块又潮又滑。卡伦走得歪歪倒倒的。……他们几乎到了河心……他们的气力快用尽了。卡伦与咆哮的激流搏斗得精疲力尽,爬上了一块巨石。他的脚一溜,滑了下来,跌倒了,重重地摔在石头上,把杰克逊拖在身后……两个人被淹没在滔滔的河流中。他们挣扎着,想用脚接触水底,……但探不到……他们碰撞着石头,竭力想抓住它……激流冲得他俩团团转,冲得他们时而一个人在上,另一个人在下……杰克逊碰着了一块半淹在水中的石头,拚命地使尽最后一点气力抓住了它。他不但要稳住自己,而且还得稳住那个无力地张着双臂、被激流冲来冲去、使劲拖住锁链的卡伦。他象一条翻在水面上的大鱼,正贪婪地吞吸着空气。可是,虽然使尽了气力,杰克逊的手指却慢慢从石头上松开……他们又不得不随波逐流……他们前面出现了一块十分巨大的岩石。杰克逊伸手向前,尽量使自己不被撞着。卡伦则半淹在水中,脑袋猛撞在石头上。他的身体顿时失去自制。杰克逊把卡伦的头托出水面,朝岸上看了一眼,又惊恐地看了看失去知觉的卡伦,找了很久才给自己找到一个落脚点。他把卡伦托出水面,向水流比较平稳的岸边游去。河水又深起来……行进愈加困难。卡伦的身体从杰克逊手中滑下,霎时间沉没水中……杰克逊时而走着,时而游着,身后拖着半死的卡伦,终于把他拉上了浅滩。河岸。河流退到了身后。杰克逊竭力想让卡伦恢复知觉,猛烈地摇晃着他,拍打着他的脸。杰克逊:“卡伦!……卡伦!……醒醒!”卡伦终于咳出声来,想躲过令人不快的拍打。杰克逊放开了他。在经受巨大折磨后,杰克逊坐在一旁吃力地喘息着。卡伦也坐了起来,摇晃着脑袋。卡伦:“谢谢!”杰克逊:“谢什么?”卡伦:“因为你把我救上了岸。”杰克逊惊奇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冷冷地答话。杰克逊:“见鬼去吧!……我根本没救你!……我没有别的法子……要不你会把我拖走!”他站起身,冷冷她看着卡伦,默默地等着卡伦克制住疼痛站起身来。沼泽地的边缘。不远处是河流。白天。两声枪响。队长把手枪放回枪套,俯身拾起一个烟头,察看着。士兵、保安队员、区长和主编向队长跑来。索里把狗召拢,拉住绳子。威尔逊尽力控制住这群被枪声惊动而狂吠的警犬。缪勒:(走近)“怎么回事?”队长:(得意洋洋地)“您不是反对用狗么?”缪勒:(看看队长手中的烟头)“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反对过用狗,它们是人的好朋友!不是吗?”队长把烟头拿到眼前,注意地察看着。缪勒:(对队长,嘲笑地)“那儿有什么情况?……是口红吗?(对走来的索里)没什么特别情况,索里,咱们走吧!”索里:“等一等,区长,今天我再也不能放狗出去了,它们需要休息。”队长:“可我们还有点时间呀……”缪勒带着温和的笑容抬眼看看他,把背囊放下。缪勒:“没什么,我们的人也要休息。”索里:(对区长)“那么,算讲定了?”缪勒:“是的,索里。”这显然触怒了队长。索里:“到这儿来,小家伙!”他把狗拉走了。缪勒席地而坐,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脱下鞋子。缪勒:“最后一段行程将会很艰苦的!”队长:“阁下可给了他们往前逃的时间。”缪勒:“他们也要休息。”他看着那位一直站在身旁,强压住怒气的队长。缪勒:“您的气色很不好啊……”黄昏。沼泽地。洼地上覆盖着灌木丛、一些矮树和西班牙苔藓。两个人悄悄地在追逐着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渐渐降临的夜幕里,传来令人烦躁的无休无止的蛙叫声。已经感觉到沼泽地正在逼近。两个人又出现了。他们面色严峻,在落日的寒光中显得十分瘦削。黑人轻轻地举起手,挥动一根木棍,很快地打了一下,一只青蛙猛地跃起。杰克逊:“抓到啦?”卡伦发狂地用木棍敲打地面。杰克逊和他一起,也扑打着灌木丛。忽然,卡伦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同时拖倒了杰克逊。杰克逊手腕一阵剧痛,皱起眉头。两个人俯身在地,急急忙忙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东西。杰克逊站了起来,得意地把一只大青蛙抓在手中。杰克逊:“抓到啦!”夜幕降临了。杰克逊和卡伦坐在篝火旁。他们尽锁链的长度彼此避开。两个人分坐着,在篝火旁烤干潮湿的烟卷。卡伦的眼睛被杰克逊叉在小火上烤着的青蛙吸引住了。沼泽地上浓浓的夜色与没完没了的簌簌声使人感到恐惧不安。不时从黑暗中传来其他一些刺耳的奇怪声响,使杰克逊心惊胆颤。杰克逊:“听……这是什么?”卡伦:“夜间的鸟儿呗……主要是这个……还有虫子……”杰克逊:“要是它们都闭上嘴就好啦。”杰克逊从火中取出烤好了的青蛙腿,递了一只给卡伦。卡伦:(冷淡地)“谢谢!”杰克逊没有回答。他被食物吸引住了。忽然,就在身边传来某种动物的叫声。杰克逊惊得一颤。杰克逊:(似乎在解释)“好象是狗在叫。”卡伦:“那可太快了吧。”杰克逊:“他们大概已经在追赶了……你认为他们会走得很快吗?”卡伦:(放心地)“这儿无路可通……他们也得象我们一样费力地赶。”一片死寂……杰克逊又注意倾听夜间的声响。他好象顺口说说的样子,指着沼泽地发问。杰克逊:“这儿有野兽吗?”卡伦:“有的。”杰克逊:“什么野兽呢?”卡伦:“各种各样的……”杰克逊:“举个例子……”卡伦:“鳄鱼,熊……野猪……”杰克逊:“为什么听不见它们的声音?”卡伦:“它们是野兽!……它们或者去猎取食物,或者自己被猎取……不管哪种情况,它们都不愿暴露自己……”杰克逊:(体味着卡伦的回答)“我很欣赏这一点!”杰克逊吃完了,把骨头投入火中,舔舔手指,在篝火旁蹲下来,拿出一支干烟卷,放进嘴里,而把其余的烟卷小心地放入口袋。他抽起烟来。深夜的沙沙声仿佛更紧地包围着这丛小小的篝火,荧荧的火光伴随着两个疲惫不堪的人。杰克逊:“你听……成千上万种的声音……而没有一种能听懂另外一种……”卡伦:(耸耸肩)“这不过是虫子叫……”杰克逊:(蔑视地)“虫子和人……有什么两样?!……谁也不了解谁……动物要更聪明些。还是小心点,只为自己去猎取吧!我欣赏这一点!”突然,某种动物刺耳的临死前的哀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杰克逊:“这是什么?”卡伦:“这是伶鼬的叫声,一定是猫头鹰把它逮住了。”杰克逊:“可你说过,它们是不会出声的啊!”卡伦:(低沉地)“只有垂死时才这样……”两个人默然了……杰克逊陷入沉思,然后沉吟着,好象是在自言自语。杰克逊:“生活就是如此啊……你沉默了一辈子,只有一次,当你快死时才张开口……”两人面对面凝视了一会儿,仿佛刹那间出现的一种念头帮助他俩加深了相互的了解。但他们彼此的仇视仍很强烈,两人移开了目光。杰克逊把半支吸过的烟蒂递给卡伦。卡伦:“谢谢……”杰克逊:“你为什么不把烟屁股扔掉?”卡伦:“啊?!”杰克逊:“你老说谢谢……我讨厌这个字眼!”卡伦:(耸耸肩)“这字眼一点意思也没有。”杰克逊:(断断续续地笑)“一点意思也没有?!可你们就想靠这个字眼建立起自己的生活……你也明白这一点。在聂特契兹一家时装店旁,我曾经为了赚几文小费帮别人把汽车开进停车场,某位花花公子把汽车交给我,而我呢,必须对他讲:‘谢谢您,先生!’我为他效劳,把汽车开进停车场,而我还必须说:‘谢谢您,先生!’而且说得越响,小费越多!”卡伦:“本该如此嘛!”杰克逊:(严肃地)“根本不该如此!如果你是‘查理大富翁’,……一个腰缠万贯的阔佬,那你可以对谁也不弯腰!我就想过这样的日子。”他沉默了,然后低声地接着说。杰克逊:“……他们就是不给我小费,我也得说‘谢谢’。每次,当我听到这个字眼,就象给针扎似地难受。唉,这个字眼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啊……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boy(注4)!”听到“boy”这个字,卡伦很快地扬起头。卡伦:(沉静地)“是呀,……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我这会儿也象针扎一样地难受。(一字一顿地)别再叫我‘boy’了!”两人互相凝视着。杰克逊发现卡伦眼中寒光四射,杀气腾腾,便示弱地微笑了。他懂得,如果触怒卡伦会得到什么结果。杰克逊:(尽量强调地说)“唉,你太敏感了,小伙子!”卡伦:(凶狠地)“一点也不!”杰克逊:(安慰地)“好,就算这样吧!但我想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我对你有点好感了,小伙子……你应该学会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去承受它们,而不要反对它们,如果你不想成为倒霉蛋的话。我很想看看你是怎样学会生活的,小伙子!”卡伦:(冷冷地,有戒心地)“象你一样,在那个时装商店?”杰克逊:(平静地)“是呀……正象我一样,在那个时装商店……”卡伦:(抱怨地摹仿着)“你想把我安插在那商店里吗?”杰克逊:(反唇相讥)“当然,只是得从后门进去,如果你能摆弄水桶和扫帚的话。”卡伦:“而你是从前门……为了讨一点小费……”杰克逊:(开始激怒起来)“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就因为我在车上叫了你一声黑……”卡伦:(打断地)“是的!……这会儿也是!”杰克逊:(鄙薄地冷笑了一下)“可你就是这么个人嘛!铲子终归还是叫铲子……比如说我吧,叫我‘汉基’(注5)我就不反对。你就是叫我野人,我也不会抗议。”卡伦:“关于野人,你知道些什么呢?”杰克逊:(有意绕圈子)“你指的是什么?”卡伦:(挑衅地)“而你指的是什么?”杰克逊:“我指我说过的……别跟我纠缠不休吧……不是我发明这种骂人绰号的。”卡伦怒气冲冲,根本没有注意听他的话。卡伦:“你从落娘胎起就听惯了这种话。当你刚学会讲话时,这种话一张嘴就从你那儿冒出来了。”杰克逊:“而这使你火冒三丈,是不是?”卡伦忿怒地瞪着他。杰克逊:“可事实就是如此嘛!……你的命就这样苦,这些法则也不是我制定的!”卡伦:“可你就按照这些法则生活!”杰克逊:(激怒地)“所有的人都按某种法则生活。每个人都跟他的生活环境分不开……即便是这些沼地上的野兽也不例外!”卡伦:“哪怕是一只伶鼬!”杰克逊:“你叫我伶鼬?!”卡伦:(冷笑地)“不!……我叫你……白人!”他向篝火里吐了一口唾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杰克逊无可奈何地大发雷霆,忿怒地看着他。白天。河岸上。猎犬吠叫着沿河岸搜寻。它们凶暴地把岸边的水弄得浪花四溅,但不想投入汹涌的河中。索里使劲把警犬集拢。他也象他的狗一样紧张,高声地吆喝着它们。缪勒、队长和主编走过来。索里:“哎!……哎!……向后!……到我这儿来!”当他拉着绳子召唤狗时,参加追捕的全体人员都集中到岸边来了。缪勒区长站在无线电话机旁。缪勒:(对话筒)“我是缪勒……您可以撤去沿途岗哨……他们往北走了……不,这不可能,他们不会向后转……他们已经渡过了马克·亨利河,(停顿)是的,足迹很新鲜……我们一两天内可以把他们抓住……(停顿)吉普车开不过去,我们只好自带食品……一切都会正常的……请打电话给我内人,告诉她,一切正常……好!”区长挂上话筒。主编走过来。主编:“如果我打个电话给报社,麦克斯,你不会反对吧?”缪勒:“请吧!”他转向正在察看地图的队长。缪勒:“发现什么了吗?”队长:(指地图)“我们可以从这里蹚水……”他说了一半停住了。队长:“罗伊!”罗伊立刻关上手提的无线电话。队长:“我们可以从这里蹚水过去,在那边岸上重新部署,然后搜寻踪迹。”缪勒:“好吧。”他准备走开。主编:(对话筒)“通讯社吗?把我所掌握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吧!”主编一边说,一边听着麦克斯与队长的谈话。队长的说话声压住了主编打电话的声音。队长:“这条环形路将耗费我们两个小时。”缪勒:“怎么办呢?没一点法子。”队长:“但我想,咱们可以想点办法。”区长讥笑地看着他。主编:(对话筒)“不过得尽力办好。您知道该写什么……可惜,我现在必须结束谈话了……我将尽可能与您联系……好!”他挂上话筒。队长:“为什么不趁吉普车还在这儿,与堪别林达联系一下?”缪勒:(激动地)“为什么呢?想调动坦克和两个装甲兵团来不成么?”队长:“那两个家伙比我们超前十二小时,而我们还要浪费两个钟头。”缪勒:(想走开)“我非常尊重数学。”队长:(固执地)“我的职责——是抓人!”缪勒:(不能自制)“而我的职责——是作出决定!”队长对区长投以气忿的一瞥,很快地走开了。罗伊丝毫没察觉什么,向区长走来。罗伊:“你说,麦克斯……”罗伊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正紧张地在想着什么。区长转身向他。缪勒:(突然地)“怎么回事?”罗伊:(抱怨地)“我也不知道……我感到有点儿不对劲。”缪勒:“你说些什么呀?”罗伊:“你看,我全身都肿了。看这儿……”他伸出手,解开衣领。主编:“这是荨麻疹呀!”缪勒的火头已经过去,他笑了。缪勒:“哦,上帝保佑,别再发展就好了……”罗伊(委屈地)“你在笑,可我急得快疯了。”麦克斯拖着他的手,把罗伊引到吉普车旁。队长依然在那儿研究地图。区长走过去,笑着对队长说话。缪勒:“战争中会有损失啊!你已经有伤员啦,队长。看吧,这就是荨麻疹!”他依旧笑着,指指吉普车。缪勒:(对罗伊)“躺上去吧……你可以跟吉普车一道回去!”缪勒:(对队长)“听我说,弗朗克,为什么你老是激动不安?我们现在在追捕两个穷流浪汉。他们大概正在想求得别人的宽恕,想求到一顿饱餐。可他们是什么也求不到的……所以他们会比我们先精疲力竭……明天我们就能抓住他们……”队长:(冷冷地)“您把一切想得过于简单。”缪勒:(讥笑地)“真的就是如此……反正跟抓兔子差不多!(转向罗伊)对吗,罗伊?”罗伊:(张开发肿的嘴唇,并无恶意地)“见鬼去吧!”缪勒笑了,高声对围在身边的参加追捕的人员说话。缪勒:“好吧,孩子们,该干活了!”吉普车从后面绕过散开的链形队伍。所有的人都跟在区长身后,沿着河南岸走去。白天。沼泽地。下着雨。杰克逊背对卡伦躺着。他睁开眼,但一动不动。一霎时他真不明白自己在哪儿。他摇摇头,发现自己跟一个黑人躺在一起。杰克逊脸上浮现出嫌恶的神情。他转过身去,坐了起来。链条急剧地拉动卡伦的手。卡伦猛地站起,在阳光下眼睛眯缝难于睁开。卡伦:(凝视着)“怎么啦?”杰克逊:(冷冷地)“我们该走啦。”他从地上站起。卡伦又坐了一会儿,揉揉太阳穴,然后也站了起来。杰克逊:(冷冷地)“走吧!”他们上路了。白天。雨。松林。沼泽地边缘有一片弯弯曲曲的松林。早晨的阳光刚刚照进这里。一切都显得分外凄惨和荒凉。两人疲乏地在密林中的沼泽草地上徐行,肩并着肩,宛如在公园里散步。他们的脚陷入了松针的厚毯里。突然,卡伦停了下来。地上清晰可见大车的车辙。两人停在路边,注意地察看着。他们走到路中央。听到车轮的咯吱声和马蹄的哒哒声。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驾,走啊!驾,驾……走啊……”两个人一刹那间呆住了,急忙躲到另一边的土堆后面。一个大坑。杰克逊与卡伦飞身滑下,噗的一声跌进坑底的小洼。他们听见大车从上面驶过。杰克逊:(紧张地)“你说,是谁呀?”卡伦:“嘘——”大车的声响渐渐消失。杰克逊:(看看四周)“我们在哪儿呀?”卡伦耸耸肩。卡伦:“好象是在一个废弃的黏土采场。这儿是挖泥机。”杰克逊顺着卡伦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见一台生锈的旧挖泥机翻倒在坑边上。杰克逊:“应该离开这儿。”他们把链条缠在手上,以便尽量减轻链条对手腕的磨擦,开始从坑里爬出去。他们抓到一株小树,用鞋子在黏土上踏出阶梯,但小树被连根拔起,他们失去了重心。白人第一个滑倒,把卡伦慢慢地拖在后面。他们抓住黏土壁上凸出的泥块,但仍不可避免地朝下滑,一直跌进坑底。卡伦:(冷冷地)“松开锁链!”两人松开锁链,放开手。杰克逊:“好吧,再试一次。”卡伦:“靠后点,咱们得跳一下。”他们退后,然后扑向黏土壁,使劲用脚蹬上去,并用手指抓住红红的黏土。白人没能成功,而卡伦的一只脚开始爬上去了,他采用一个稳当的姿势站住了脚。杰克逊:“爬吧!”卡伦:“不行。”杰克逊:“爬,你这该死的!”卡伦:“脚底下太滑。”他渐渐朝下滑着,把白人拖在身后。他们筋疲力尽,在坑底歇了一会儿。杰克逊盛怒地看着卡伦。杰克逊:“也许,得一个人踩在另一个人的肩上。”卡伦二话没说,在泥壁前跪下。杰克逊站上他的肩头。卡伦慢慢站起,把杰克逊撑了起来。杰克逊:“行吗?”卡伦:“再向前代点儿!”杰克逊小心翼翼地用脚在黏土上踩出阶梯,向上爬去。杰克逊:“把链条松开点。让我把身子拔出来!”卡伦高举起锁住的那只手。杰克逊小心翼翼地往上又爬了一步。卡伦:“链子放完了,我得爬了。”他踩上第一级阶梯,停了下来。杰克逊:“你那儿正常吗?”卡伦:“是的……再往上爬一点!”杰克逊:(高兴地哼了一声)“已经快到顶啦!”卡伦:“我再爬一级……”杰克逊几乎够到了坑边。他想抓住一棵小树,但链条不够长。他一只手悬在空中,身子又开始下滑。杰克逊:“见鬼!”卡伦:“别急。”杰克逊:“再松一点链条。”卡伦:“怎么啦,我难道能把自己举起来?”忽然,杰克逊失去平衡。杰克逊:“当心!”两人重又跌下。杰克逊一阵狂怒,跳了起来,扑向泥壁。卡伦没有料到,面孔跌在泥巴上。他们躺着,费劲地喘息。两人的脸都给泥弄脏了,只能看见眼睛。两人生气地互相凝视着。卡伦:(沉默了一会)“也许,我们得找点木块来。”杰克逊没答话,点头表示同意。两人从小洼里站起身,找来一些乱扔在坑里的朽根、树枝、碎木块。他们吃力地走向泥壁,把木块插入泥中,找到了简单但牢靠的支点,从下往上,大约有四码高的样子。杰克逊摆弄完这一切,面孔转向泥壁,躬下身子。杰克逊:“爬!”卡伦爬上他的肩膀。杰克逊:“我不喊你,你不要上去。”他慢慢直起腰,小心地抬起脚,同踩在他肩上的卡伦一道,沿着四码高的支撑物爬上去。他紧张得面色发红,吃力地呼吸着。杰克逊:“现在开始上吧!”卡伦慢慢地把全身重量从杰克逊肩上提起,在爬出坑口前一直悬着身子。这时,他抓住了旧挖泥机的凸出部,小心地向上翻去。土坑旁。卡伦:“好啦……我已经在上面啦。现在抓紧链条。”杰克逊默默地服从了他。他害怕失去平衡,没有抬头。过了一分钟……他也爬了上来。两人都疲惫地瘫在地上,沉重地喘息着。杰克逊掏出烟卷抽起来,卡伦看着他。他看见杰克逊在仔细察看被磨出血来的手腕,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杰克逊:(拔出手)“干吗?……”卡伦:“给我看看!”杰克逊:“为什么?”卡伦:“你大概发炎了。”杰克逊:“咹,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卡伦:“给你扎起来。”杰克逊:“我不要你发善心。”他们的视线相遇,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卡伦:(低沉地)“我对你可没有任何善心。”杰克逊慢慢地伸出手。卡伦托住手,注意地看着。从脖子上摘下一条彩色围巾,把“铁手镯”推到腕下,小心地把围巾盖到伤口上。他摇摇头,抓起一把泥土细心地敷在受伤的手腕上,然后用围巾把手裹起来。杰克逊:“这干什么?”卡伦:“用泥土消毒。”白人坐着,直瞪瞪地看着前方。杰克逊:“还可以……又舒服,又凉爽……”卡伦没有理他。杰克逊:“你想从我这儿捞到什么?……要我说一声‘谢谢’?(没有得到回答)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卡伦依然没有理他。杰克逊:“啊!……”他由于生气把烟从嘴里吐了出来。卡伦:“你怎么这样生气?”杰克逊没弄清卡伦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惊讶地望着他。卡伦:“这句话我说了一辈子……当我还是个小孩时,我爹带我进教堂,虽然我赤着脚,我却喊道:‘谢谢你,先生!’——喊得那样响,就跟其他没穿鞋子的孩子一样……”杰克逊:(平静地)“到末了,上帝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得到鞋子的。”他把烟头递给卡伦……站了起来。杰克逊:“走吧!”卡伦站起身,扔掉烟头,漫不在意地说着。卡伦:“咱们并肩走吧,这样你的手可以好受一点。”杰克逊:(注意地看了看卡伦)“当然。”白天。雾中。区长的队伍努力地向四周搜索着,看样子一个个都筋疲力尽,特别是那个拿无线电话机的小伙子。队伍呈链形伸展开去。有人一瘸一瘸的,有人停了下来,以便松松背囊上的皮带。艰难的行程在区长身上也留下了痕迹。他警惕地四处张望。队长发觉了这点,阴沉地笑了。缪勒并未放过队长的眼神,叹了口气,向前踯躅着。黄昏。村外。卡伦和杰克逊出现了。他们小心地爬过一根倒下的树干,注视着路对面的一片小屋。其中一座小屋的正面,有玻璃橱窗。近处是一个有尖顶屋檐的棚子,棚下是一个起重机械。逃亡者仔细地察看着这些简陋的住所,以及晒着衣服的院落。房屋的窗子里灯光闪闪。卡伦和杰克逊低声交谈着。杰克逊:“看样子,这村子不大。”卡伦:“这儿住的都是松节油运输工。那是仓库。”他指着棚子。杰克逊:“这大概是某公司的商店?”卡伦:“是的。”杰克逊:“它正好在村子中间。”卡伦:“那儿有吃的……也有工具……我们需要的东西里面都有。”他们茫然地看着灯光。某处响起了狗叫声,另一只狗回应着。杰克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杰克逊:“假如我们得手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把手松开,而且能填饱肚子。(思索着)他们很快就要睡觉了……咱们最好现在躲一躲,以免被人发现。”他们小心地往下走,在篱笆后坐下,仔细观察着村落,偶尔交换几句谁也听不见的话语。杰克逊掏出烟,抽了起来。夜。村中。只有几扇窗户里亮着灯……一座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她把剩饭拿到猪圈去。卡伦:“喂猪,这就是说,晚饭吃过了。”杰克逊:“我在监狱农场也喂过猪……(回忆着)多好的农场啊!”卡伦:“是呀……好农场……那儿一切都机械化。”杰克逊:“要是一个小伙子能弄到一个不坏的农场,他就有一份可观的财产。”卡伦:“那他就用不着样样用手干,也不必用一头骡子……”杰克逊:“要真是那样,你就不用愁吃罗!”卡伦:“你这样想吗?我靠自己的手耕种三十六英亩地,老婆帮我干活,有时小儿子也来帮忙,可我们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杰克逊惊讶地看着他。杰克逊:“我还不知道你已经结过婚了。”黑人没有作答。杰克逊:“她怎么啦?她跟‘朱帝’走了吗?”现在是卡伦困惑地看着他。杰克逊:“‘朱帝’带走她了吗?”卡伦:“‘朱帝’是什么人?”杰克逊:“‘朱帝’?你没听说过‘朱帝’吗?所有丈夫坐牢的女人都是他的私产……只要牢门一关,你的房门就打开了,‘朱帝’就进门来了……男人出狱时,就没有老婆了……‘朱帝’已经把她骗走罗!……”卡伦转身看着村落。杰克逊向他瞟了一眼。他感到自己说了什么废话,触着了卡伦的痛处。杰克逊内心充满同情心理和想要帮帮这个黑人的愿望,然而这种感情对于杰克逊说来是太生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把它表达出来。他和卡伦一道跪了下来,凝视着村庄。一座房子里,灯熄了。还是那个夜里。只有六座房子的窗户还亮着灯。卡伦和杰克逊耐心地等待着。杰克逊:“又熄了一盏灯……现在还有五盏了。”卡伦:“是呀。”沉默。杰克逊:“你那小儿子怎样了呢?”卡伦:“我走时,他只有五岁。他,这会儿大概已经记不得我了。”杰克逊很快地瞥了卡伦一眼,然而重新看着村子的方向。通过开诚布公的交谈,他感到自己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好。他费力地寻找着字眼。忽然,由于一种意外的力量脱口而出。杰克逊:“每个人都在孤军作战!不是你一个人……每个人都是如此!……这是千真万确的!”两人都沉默了。杰克逊递给他一个烟头。卡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杰克逊:“一路上我都闻着一股咖啡的香味儿。”卡伦:(干巴巴地)“是风从另一个方向吹来的。”杰克逊:“也许吧!……但这股风也在我的幻想中吹着。”夜。土坑边上。一旁是我们看见过的挖泥机的挖斗。周围又潮湿又肮脏。队伍在这儿休息。燃起一堆不大的篝火。篝火上用小锅煮着咖啡。主编把锅子从火上取下。旁边不远处,区长在忧心忡忡地踱着步。他停了下来,看着主编倒咖啡。缪勒:“一个也没抓到……他们怎么能跑得这样远?”主编:(递过一杯咖啡)“给,麦克斯……”缪勒接过咖啡,和主编并肩坐下。缪勒:“我原来估计今天能抓住他们的。”他沉默了,看着向他走来的队长。那家伙脸色冷漠无情。主编:“坐吧!来一杯热咖啡,怎么样?”队长没答他的茬,仍旧站着,转向区长。队长:“我想,您愿意知道我们伤员的情况吧。”缪勒:(沉默了一会)“当然……讲吧!”队长:“一共三名。”缪勒:“他们怎么啦?”队长:“扎了脚。”缪勒:“让他们回去。”队长:“应该派个人和他们一起走。”缪勒:(沉默一会后说)“随便派一个人吧。”队长:“可走掉的太多了。”缪勒:“又有什么办法?”队长:“索里说,新鲜脚印看不见了。”缪勒:“那又有什么办法?!”队长:“是这样的。我想在报告中提出请求支援,而您拒绝了。这个问题您要负责!……”缪勒:(疲惫地点点头)“是的,我要负责。你还想教训我什么呢?”队长:(冷冷地,强调地)“只有这一点。我的职位不象您那样是选举的,所以我不怕丢了它。”缪勒一句话没说,向他投以冷冷的一瞥。队长转身走了。主编讥笑地望着区长。主编:“他话里可有一部分真理啊!”缪勒:(生气地)“如果我听他的,最好调一支海军陆战队来这儿。”主编:“唉,假如再有小伙子开小差,你将因拒绝要求支援而处于很尴尬的地位。”缪勒不明白主编用意何在,注意地看着他。主编:“我不得不一切照登,麦克斯。”愠怒的区长把剩咖啡倒掉。缪勒:“你知道我要向你说什么吗,台夫?……我有妻子,两个孩子,银行里还有债务,我的区长薪金是六千八百元,这是一笔稳固的工资,在这儿我用不着拚命干,主要是我对这个工作感兴趣……但你甭担心我失去这一职务,我随时可以回到我的律师岗位上去。”主编:(笑着摇摇头)“别见怪,麦克斯!……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自己也知道,律师工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别骗自己了吧!”缪勒注意地看看主编,把目光移向篝火。跳动的火光不时变换着他面部的表情。他思索着主编的话,目光凝向一处……沉默……他抽着烟……缪勒:(低沉地,隐痛地)“我会抓住他们的……我不想这样做……但这会儿我开始恨起这两个小伙子来了……”村外。卡伦和杰克逊仍坐在篱笆后。杰克逊:(吐掉烟头)“我那老头子这会儿在什么地方……(似笑非笑地)我满十四岁以后,曾见过他……是在他从军队复员的那一天,而那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们当时喝酒花了我一半的积蓄……(沉默)啊!……我一点不怪他。”卡伦:(苦笑了一下)“而我的父亲有一个弱点——相信圣经……他成天教训我们。”杰克逊:“那你学会了什么呢(转向卡伦)我曾经在汽车厂干过活……在流水线上,每工时一元八角……我拚命干,只是为了和某个下贱货无忧无虑地花天酒地……”卡伦:“工钱不坏嘛!”杰克逊:(生气地)“对于你——也许是如此!而对于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周末晚上,在小酒馆里,在某个红发或金发女郎面前把自己装作富翁……在那儿什么花样都干!而星期一早上,你又得带着一双浮肿的眼睛去上班……”卡伦:“但总得有人造这些机器啊!”杰克逊:“让哪个蠢蛋去造它吧!我却想开小汽车。”卡伦:(冷淡地)“先得买车。”杰克逊:(讥笑地)“就用这每工时一元八角?……这点工钱只够买一双旧鞋子……这不配付给我,朋友……我不是那样的傻瓜……要明白,你是属于哪一类的:是付出的,还是拿进的?……至于我吗?我——要做拿进的。”卡伦:“就这样你坐了牢?!”杰克逊:“我不会做大贪官……只做了个小偷……而应该是做一个大偷才好。如果你能成为一个大偷,那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他忧郁地凝望着夜幕。卡伦:“又熄了几盏灯。”杰克逊:(沉默了一会)“他们为什么抓你呢?”卡伦:(冷淡地)“‘用语言和行动凌辱他人……图谋杀人……’”杰克逊:“好极了!……”卡伦:“有个陌生人来到我的土地上……我没交租税……他喊着骂人,而当我回敬了他,他拔出了手枪。我夺了枪……”杰克逊:“就为这个他们抓你坐牢?”卡伦:“不……再加上,我揍了他一顿。”杰克逊:“你可能杀了他么?”卡伦:“可能的……如果不是有人把我拉开的话。”杰克逊:(摇摇头)“不应该动拳头!”卡伦:(突然生气地)“自然罗!”杰克逊:“你怎么突然发火?”卡伦:“我没发火……我生来是个爱发火的人……”杰克逊:“我要对你说,命运会好起来的……”卡伦:“可我不想听!这种废话我从老婆那儿听够了。她老是说‘应该听天由命’!当他们把我扔进囚房时,她还是说‘应该听天由命’!早先,当我把一部分收成交了地税,他们却把我吊了起来……她还是说‘应该听天由命,否则会惹祸招灾的’。她也这样教训我的儿子……(沉默)就是这一套,毁了我的生活,虽然没见什么风流的‘朱帝’……但她不了解我……我们成了陌路人。”他神经质地瑟缩着,向篱笆外望去。卡伦:“他们怎么还不睡觉?”两人凝视着村落。村庄沉入了黑暗。只有对面一座屋子里还有一扇窗口亮着灯。屋里走出一个男子……他向棚子走去。卡伦:(沉思地)“我曾经想,如果能把她带到某个地方……那地方人们不那样胆小……也许,她也不会害怕了。”他们紧挨着,胳膊靠着胳膊,依在木头上看着村庄。有个声音使他们一惊。卡伦盯着那个方向。卡伦:(拉长声音)“那人回去了……”院子里。那男人从棚子里出来,扣着裤子,向屋子走去。杰克逊:(得意地微笑)“夜里正需要扣上扣子……走!”他们爬过这篱笆,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卡伦盯着杰克逊的脸,使杰克逊感到很不自在。杰克逊:“你干吗这样瞪着我?”卡伦:“你的脸好白……就象月亮在黑暗中发亮……(讥笑地)只是这太容易被人抓住了。”杰克逊:“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卡伦:“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也许……。他挖开身边的湿土,抓了一把泥。杰克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用泥涂满自己的脸和手。杰克逊:“这样好一点?”卡伦:“是的。这儿还要来点儿……这儿太干净了点。”他给杰克逊“化装”。卡伦:“现在,只剩下你的愚蠢在发光了。”杰克逊:“也就是说,咱们完全一样了。”卡伦:(安慰地)“试试看吧!走!”村子里。一切沉浸在黑暗之中。杰克逊和卡伦出现在小屋的中间。他们停在路边,然后穿过马路,悄悄地向商店走去。商店入口处。逃亡者小心翼翼地踏上吱吱作响的台阶。卡伦想去开门,没推开。他又走向窗口。杰克逊用自己全身的重量去挤窗子,用尽气力,窗仍未开。卡伦做手势要去找另一个入口……他们走到朝巷子的另一扇窗前。卡伦推着杰克逊,想托起窗框。竭尽全力,可一点办法也没有。再往前走……他们在后门口停下。后门是用一把挂锁锁住的。他们互相看看。突然,杰克逊闪起一个念头。他向卡伦指指屋顶。他们想了想应如何爬上去……发现一只大桶。他们合力抬起大桶向屋子走去,把桶放在与房檐相齐的地方。屋顶上。白铁制成的烟囱。房檐边出现了杰克逊的脑袋。他看着屋顶。下面。大桶旁。卡伦焦急地等待着杰克逊的信号。没有等到,便也爬上了桶。还是那个屋顶。已经看得出有两个男人的脑袋在屋檐下时隐时现。杰克逊吃力地往屋顶爬着。卡伦尾随其后。两人匍匐着向烟囱爬去。他们先把烟囱上的铁丝绳松开,然后卡伦接近烟囱,轻轻地摇动它,发出咯吱咯吱的磨擦声。两人吓得屏住呼吸,停了停,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卡伦又重新摇动烟囱。每当发出阵阵刺耳的金属磨擦声时,卡伦都吓得手脚冰凉;他俩不时紧张地面面相觑。卡伦汗流满面,脸如土色。杰克逊用身子紧偎着烟囱,力图减弱磨擦声响。烟囱随着卡伦的摇动节拍前后摇晃,突然间烟囱往下一沉……两人跟着跪了下来,吓得呆若木鸡。杰克逊跪着,使劲地把长长的铁烟囱由底部往上抽。烟囱倾斜着,杰克逊几乎悬在上面;卡伦把手指头垫在连接屋顶和烟囱的马口铁底下,慢慢地把它们拆开。一寸半的铁钉钉得牢牢的,拆起来可费劲儿。烟囱终于拔起来了,可有个什么东西轰隆一声掉了下去。近处随即传来一阵狗吠声,这吠声瞬间即止,就象传来时一样的突然。眼下的沉寂似乎意味着凶多吉少……杰克逊和卡伦紧张地倾听着,然而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他俩小心翼翼地从洞孔里把烟囱抽出来,轻轻地把它放到屋顶上。卡伦跪在洞口边上,慢慢地使劲扯动房盖板……杰克逊也过来了……两个人把板条整整齐齐地推向一边。房顶的洞口终于弄大了,一个人能够爬进去。洞孔恰巧位于两根梁架之间。卡伦想从洞口张望里边的情况。卡伦:“不行,什么也看不见。”卡伦把双脚往洞孔里放,但杰克逊把他推开了。他自己抓住梁架,悬在上面。杰克逊的声音:“我得跳了。”卡伦:“你咋呼什么!抓住链条!”杰克逊的声音:“我下去了!”卡伦:“抓住链条!……”卡伦的身子移到洞口的边缘,并尽量坐得离洞孔近一些……商店里。杰克逊的手指往下滑动……先从梁架上放开一只手,然后又放开一只,于是他便在锁链上悬空挂了起来。杰克逊低声地呻吟着,无法挪动那只挫伤他的手的手铐……终于筋疲力尽,动弹不得了。屋顶上。卡伦在洞口上弯着腰,费劲地用链条拉着杰克逊。卡伦:(担心地)“喂喂,油嘴的伙伴,你怎么啦?”卡伦挪动一下链条,双脚往洞下伸去,把链条慢慢放松……尽量让杰克逊往下降。但他实在吃不消这个白人的分量,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商店里。杰克逊那动弹不了的身躯,象玩秋千似地在柜台上方摆荡。卡伦一手紧紧抓住梁架,身子吊在空中,全身痉挛地寻觅着落脚点。他掉在柜台上,杰克逊接踵而下……轰隆一声巨响……白铁器皿倒塌。卡伦躺着,被响声震得双耳欲聋……抬头看到杰克逊那只受伤的手,挣扎起来,伏在他的身上。杰克逊躺在那里,已经失去知觉。突然间,后门有人敲门。卡伦吓得魂不附体,惊惶失措地摇摇杰克逊。声音:(在门外)“谁在那儿?!”一道亮光穿透整个房间。卡伦双眼迅速环顾四周。有人用手电通过侧窗往里照射。卡伦在灯光逼近时早已躲好。另一个声音:(在门外)“这儿出了什么事啦?!”第一个声音:“那儿有人,我亲耳听见的。”第三个声音:“他们怎么能钻进去的呢?”第一个声音:“我也觉得奇怪,门锁得好好的,得把锁打开。”第二个声音:“瞧,小丑来了……他带着钥匙。”杰克逊渐渐苏醒过来,迟钝地东张西望,想站起来。卡伦急忙把他按倒在柜台底下,以免让手电光照见。第三个声音:(在门外)“看到什么没有?”第一个声音:“没有呀……但是我相信,那里边有人……”亮光从他们头上掠过。卡伦使劲地把杰克逊按倒在地板上,两人竖着耳朵细听着。传来了人们的谈话声。狗吠声四起……杰克逊:“怎么办?”卡伦:“紧跟着我,油嘴的家伙!我们从这儿逃出去。”村庄里的一条街道。商店的房子。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人和狗都跑了出来。手电的光环掠过街道。商店里,杰克逊和卡伦躲藏在柜台后面,然后悄悄地闪到出口处,通过窗户看到街上的情景,便停了下来。后门传来一种新的响声,使他俩立即警觉起来……那边有人在撬锁。卡伦:“准备好!”卡伦掩护着杰克逊,和他一起跳上窗户。夜。杰克逊和卡伦跳上了店旁的大路。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声喊叫着。他俩沿路往下跑。传来一声枪响,听见子弹飞来的呼啸声。卡伦让杰克逊跑在前头。他们跑进了两座小屋间的一条小弄堂里。出现两个男人,向他们包抄过来。卡伦掉头欲向村庄的中心跑去。杰克逊阻止了他,于是他俩转身奔向棚舍。街上的人声由远渐近。杰克逊和卡伦眼看失去了从这里逃出去的一线希望。站着一动也不动。而当他俩决定再次逃跑时,却撞上了乔治。刹那间,三个人都因出其不意而惊惶失措。逃亡者首先清醒过来,在乔治没有来得及开枪之前就向他猛扑过去。一场激烈的搏斗开始了。乔治:“快来帮忙呀!”有一只手以镣铐猛击乔治的头部,乔治应声倒下。他俩重新企图逃跑……可是又停住了……手电筒的灯光犹如锋利的尖针向他俩刺来。卡伦和杰克逊站在纵横交错的手电光中间,锁链晃动着,反射出忧郁阴森的闪光。一个名叫麦克的壮实汉子先开口说话。麦克:“好啦……不许动。”手持武器的人群向他俩围了上来。麦克走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并弯下腰去。带手电筒的人围成一圈,圈子中央站着卡伦和杰克逊。十几支电筒向他俩照去。麦克:“小伙子,看来你们俩要倒霉了!(仔细地瞧瞧杰克逊)瞧,这儿还有个白人呢!”夜。村落里的一条街。卡伦和杰克逊被押上街头。人群为他俩让路。押解人员粗鲁地把他们推到仓库的墙边。仓库旁。卡伦和杰克逊疲劳不堪,背靠背地被绑着,显得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手执武器面带激愤的村民把他们团团围住。从一种极不自然的宁静和窃窃私语中,看得出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使人觉得凶吉莫测。有几个男人的手里端着咖啡,有的慌慌张张地倒翻了,有的在喝。他们虽然显得十分忙乱,然而却非常注意那间照得比别的房屋明亮的房子。从那里头走出来的大个子名叫塞姆,他用胳膊肘为自己在人群中打开了一条路。这是个魁梧的巨人,年纪约摸五十岁左右。他的动作不慌不忙,说话声调柔和悦耳,然而每句话都庄严有力。看样子,大家都把他看作个头儿。当他向被捕者走去的时候,人们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两个人,好象是在作一番研究,可看到的只是那两个人萎靡不振的样子。大个子塞姆:“就是说,你们俩都是从那个苦役营里逃出来的罗?”杰克逊:“是的,先生。”大个子塞姆:“有啥好说的呢!你们自己不走运!”他转过脸去。麦克走过来,和大个子塞姆握手。麦克:“塞姆,他的情况如何?”大个子塞姆:“医生已经采取措施了。”麦克:(认真地)“他究竟怎么样了?”大个子塞姆:(皱起眉头)“不知道。他还没有苏醒过来。”麦克:(面对人群中一个人)“培伊夫,让妇女们离开吧!”培伊夫:(对妇女们低声说)“太太,快点走吧!你们大家该上床睡觉去了……”一位妇女:(不安地)“男人们打算干什么?!”培伊夫:“开个老式的祈祷会,女士们,只要男人参加,走吧……快点走吧!”麦克:“祷告者的会?!想得出奇!培伊夫,你绳子搞到了没有?”妇女们显得慌乱起来,她们忙着叫喊自己的孩子,拿起个人的东西。一位妇女:(对一个小孩,厉声地)“回家去吧……快点儿!”另一位妇女在呼喊她的孩子,并把他们领回家去。两个俘虏被一条森严可畏的铁索紧紧箍住。一圈圈粗绳子当空挂着,几乎碰到他们的脚跟。麦克走到跟前,提起绳子,开始卷起来。俘虏感到全身麻木,直瞪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杰克逊:(声音嘶哑地)“朋友,砸开我们的锁链吧!”麦克:(凶狠地)“我不是你的朋友,你已经有朋友了。”他手拿绳子洋洋得意地在俘虏面前踱来踱去。麦克:(对杰克逊)“你们俩当中是谁要这样干的?”杰克逊没理他,麦克转向卡伦。麦克:“是你干的吧?”卡伦也不理。麦克:“为什么你要这样干?”人群里有人嘻嘻窃笑。麦克转身向着杰克逊,一派洋洋自得的样子。麦克:(他指着卡伦)“他为什么要干这个?”没有回答。麦克:“你想包庇你的朋友吗?”他把绳子掷到了仓库的屋脊上头。杰克逊默不作答。麦克:“好吧,这也没什么!……把你们这一对都吊起来。”杰克逊:(激烈地)“您听我说,先生……您别整我们。要知道,我们是从牢里跑出来的。”麦克:“那又怎么样?!”杰克逊:“到处在找我们呢!您想想,假如他们找到了我们,发现我们已经……”麦克:“要是他们找着你们,你们恐怕早已上天罗。”杰克逊:“您这样做可不好交差呀!”麦克:“没有人会来过问是谁把你们吊起来的。”他转过身来,向站在后面的人得意地笑笑,同时把第二条绳子又抛上了屋脊。杰克逊:(绝望地)“可是您知道吗,谁要抓住了逃犯,就可以得到一笔很大的奖赏?”麦克:(冷冷地)“捉住死的也能受奖。”杰克逊:(几乎发疯似地)“您不明白!……您不能给我用私邢……我是白种人!”卡伦迅速抬起头来瞧瞧杰克逊,两只眼睛迸发出鄙视和愤怒的目光。麦克:“白人!……好吧,我这就来试试,你是那一号白人?(面对卡伦)你往他身上啐唾沫。”大个子塞姆:(愤怒地)“麦克,上帝保佑……”麦克:(固执地)“喂!……向他身上吐。”大个子塞姆:“麦克……”麦克:(怨恨地)“让我安静一会儿怎么样,塞姆!”人群围得越来越紧了。群众声音:“当然……让他……”麦克:(冷笑着)“那就让我们来开开心吧!”麦克:(对卡伦,急躁地)“喂!过来……过来!……你听见没有?”可是卡伦一动也没动。麦克打了他一记耳光。卡伦瞬即以冷酷而凶狠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然后向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一时人们都惊呆了。麦克擦擦面孔,挥拳向卡伦的脸上打去……卡伦急忙闪开。有几个人怒喝着向卡伦扑来。他幸好来得及躲开这一攻击,有个人在打他……麦克推开兽性发作的人们,走到卡伦跟前,猛击他的腹部。卡伦跌倒在地,把杰克逊也拖倒下来。大个子塞姆奔向麦克,把他从殴斗中拉了出来。大个子塞姆:“站住!……不要打了!”人群立刻安静下来。麦克:(威胁地)“塞姆……你别挡我的路,否则,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大个子塞姆一把抓住麦克的衣领。大个子塞姆:“我告诉你,乔治已经好了。”麦克:“你告诉我!……真有意思!……”麦克挣脱了塞姆的手,回到逃犯跟前,塞姆尾随着。大个子塞姆:“你想让他们啐你一满脸是不是?”麦克:“还有更重要的账要算……”大个子塞姆站到了被捕者的面前,挡住了麦克的去路,转身面对人群。大个子塞姆:“你们站着干什么……你们是想给他们用私刑吗?”他捡起绳子。大个子塞姆:“喂!戈洛维尔?(递过绳子)你想试试这个,就这样,来,把绞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来吧!(转身向另一个人)你呢,毕伊凯尔……你渴望流血……”他捡起放在篝火旁的斧头,把它掷到毕伊凯尔的脚边。大个子塞姆:“拿去,把他们砍死!……(面向大家)也许,你们还想把他们烧死?”他从篝火中抽出一条燃烧着的木头。大个子塞姆:“拿去吧!……烧他们的眼睛!”大家都犹豫不决。突然,麦克从大个子塞姆手中夺过通红的燃木,冲向受惊的俘虏。大个子塞姆挡住了麦克,对准他的下颌猛击一拳。麦克顿时倒下。大个子塞姆:(气急地)“还有谁愿意来的吗?”隔壁房子里走出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他在上次战争中当过卫生员,因此在村里被公认为医生。医生:(精神十足地喊道)“一切都很好。他没事啦。”他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着。医生:“他裂了一道口子,缝了六针;眼下感觉良好。(看见麦克躺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呀?”没人回答他。医生怀疑地看看默不作声的人们。大个子塞姆:(有气无力地)“找个什么地方先把他们关起来。明儿我用大车把他们送回去……”黎明。村落。街上空无人迹,各家各户灯火早已熄灭。特写镜头——从仓库上垂下来的一条绳子。棚子。拥挤的板棚中堆放着工人的工具,柱子上背对背地绑着卡伦和杰克逊。卡伦的脸上留着殴打的痕迹,杰克逊面前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杰克逊:“天快亮了……谁让你那么狂妄的呢?他们完全可以把我们打死……完全可以……”卡伦:(冷淡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为了多活十年,得在苦役中毁掉咱们的脊梁骨!”杰克逊:“可这总比死掉好。”卡伦:(冷静地)“你什么时候见过用私刑吗?”杰克逊:(暴躁地)“那有什么?”卡伦:“你当时怕得那个样子,好象你见过。”杰克逊:“是的……我见过。我见过有一次给一个小伙子用私刑。半夜里把他从牢里拖出来,当时那一大群人和这儿的人一样发狂……也许他们眼下一个个都酒醉饭饱,也许他们正在出坏主意想来整我们,也许大个子塞姆已经睡了……那么他们就可能会到我们这儿来。到时候怎么办呀?”卡伦:(冷静地)“那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对他们说,你是白人。”杰克逊已经准备好用狠毒的话来回敬他,可是他的注意力被窗外的东西吸引住了,他立刻警觉起来。听得见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刺耳的金属磨擦声……这是万能钥匙开锁的声音……大个子塞姆走了进来。杰克逊:“您来干什么?我没听说过,还要用大车送。”塞姆一声不吭地看看他俩……拔出一把猎刀……走到俘虏跟前,把绳索割断。他俩抖落了绳子,擦着麻木的双手。大个子塞姆:“好啦,你们走吧。”杰克逊:“上哪儿……您打的是什么主意?”大个子塞姆:“我让你们有可能离开这儿。”杰克逊:(不放心地)“何必呢?(对卡伦)别走……大概他们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呢?”杰克逊戴着镣铐的一只手臂仍然有绳子缠着,他想把它解开。塞姆递给他自己的刀子。杰克逊惊奇地看看他……突然,紧紧地握住塞姆的手。特写镜头:杰克逊和大个子塞姆的两只手腕。大个子塞姆的手腕上有曾经上过镣铐的青紫色伤疤。大个子塞姆一动也不动地毫无表情地看着杰克逊。大个子塞姆:(低声地)“走吧!”杰克逊放下了他的手,卡伦也瞧见了伤疤……大个子塞姆走到门边,打开门。但卡伦没有移步。卡伦:“那边那根铁棍怎么办?我们可以带走吗?”大个子塞姆:“别耽误时间了,小伙子。”卡伦:(固执地)“有香烟吗?”大个子塞姆默不作声地把一包烟给了他。卡伦和杰克逊向门口走去。大个子塞姆:“等一等!”两人停步。大个子塞姆:“万一你们被抓住的话,就说这儿没有人放走你们。明白吗?你们是自己逃跑的。”杰克逊:“好吧。”大个子塞姆:(冷静地)“好,跑吧,快跑!”两个带铐的人在附近一片树林的掩护下,奔跑着。大个子塞姆一直看着,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白天。草原。两人使尽了最后一点劲拚命地跑着。同一天。草原。但已是另一个地方。两人疲惫不堪,步态不稳,行动迟钝,慢慢地踯躅着。渐近黄昏。村庄。从某处传来了一阵狗吠声。缪勒的声音:“好的……他们打了你。那么,后来又怎么了?你不是对付过他们一阵子吗?”区长、警察、工人和村里居民们都来了。乔治:“记不得了……后来我想得起来的,就只有医生把我救醒的情况。”区长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转身向站在旁边的麦克。缪勒:“那您知不知道后来的情况?”但麦克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缪勒:(对一个妇女)“您呢?”没有人回答,又转向另一个妇女。缪勒:“你们在夜里眼睛都变瞎,耳朵都变聋了?”一位妇女:(平心静气地)“当时他们把妇女都赶回家去了。”缪勒:“为什么?”一位妇女:(小声地)“问他们。”区长看着大个子塞姆。缪勒:“塞姆,您跟他们于了些什么?”大个子塞姆:(有礼貌地)“区长,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们把他俩关了起来,可他们爬了出去,逃跑了。”缪勒:“他们自己从那个地方爬出去是不可能的;门外边留下了起锁的痕迹,是有人把他们放走的吧!”大个子塞姆:“这我怎么能知道呢?区长!……我是管理松节油仓库的,不是管监狱的。”缪勒:“那么谁上他们那儿去过?塞姆,是谁把他们放走的呢?”塞姆耸了耸肩膀。缪勒:“塞姆,假如你们给他们用了私刑……那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因为反正狗也能把他们找到。”大个子塞姆:“区长,为什么我们非把他们打死不可呢?(看看在一旁吠着的几只狗)你们这样做,抓住的可能性很大。”区长严肃地看着大个子塞姆,然后果断地一转身,大声呼喊索里。缪勒:“索里,走吧!”索里:“我们天亮再走吧……我的狗累了。”缪勒:(几乎是狂怒地)“是不是要我自己去追他们!”他这一说,使所有参加追捕的人都心神不定。其中有一个说:“请等一等,麦克斯,我们怎么办?要知道,我们的两条腿都快掉下来了。”其他的人都支持这个大胆的人。群众呼声:“你有没有良心?麦克斯!”“马上天就要黑了……”“为什么天亮前不能休息一下……”缪勒:“你们是怎么考虑的?这难道是野游吗?你们愿不愿意参加追捕?如果愿意的话就要服从命令!要作好准备,要时刻准备出发。(凶狠地面对队长)你给堪别林达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需要所有的男子汉,那儿有多少要多少。我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沿着沼泽地的西部边缘出动……”队长:“准备工作要占不少时间。他们得在黑暗中行动。”缪勒:“那没什么……只要能出动就行!”队长:(带有分寸地微笑着)“遵命,先生!”队长离去。主编走近区长。缪勒立即平静下来。主编:“知道吗?我头一回看到了他的笑脸。”天色已黑。芦苇丛中。杰克逊和卡伦沿着芦苇丛艰难地前进。杰克逊绊了一交,跌倒在地。杰克逊:“等一等……等一等……歇一会儿吧。”卡伦也就地倒了下来。杰克逊:“我们真好象跑了一百万里了……你觉得我们跑了很远了吧?”卡伦没有理他,这使杰克逊生气。但他试图打开话题,以便消除刚才被捕时两人之间重又燃起的敌意。他偷偷地看了卡伦一眼。可是卡伦只顾抽烟,连看也没看他。杰克逊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憎恨卡伦和悲观失望的情绪。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开口了。杰克逊:“你真可以做个赛跑健将!要不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叫你停下来,我们也许早已死在路上了。”还是不理。杰克逊:(生气地)“你干吗不说话?什么事儿使你不满意?……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轻轻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应当跪下来感谢我……你可一点力也没出过,都是我和他们打的交道……”他想抽支烟,看看自己那包烟里连一支也没有了。卡伦怀疑地看看他……把自己的烟向他扔去。烟头落在地上。杰克逊:“别这样看着我……你给那小子的脸上啐了唾沫……本来你那顿毒打是跑不了的……”杰克逊捡起了烟,在他把烟送到嘴边之前,不自觉地掐去了卡伦吸过的烟头……卡伦猛然一转身,把他嘴里的烟打掉。杰克逊双脚一蹦站了起来,卡伦也随即起立。两人狂怒地对视着。内心长时间积压的仇恨、憎恶与耻辱,眼看就要激发成一场不可抑制的冲突。卡伦:(冷冷地)“怎么?……你怕染上我的肤色吗?”杰克逊:“你想动手打我吗?”卡伦:(冷冷地蔑视)“你想想,打你?你想捞到什么好处……可你……微不足道。你只不过是个蠢货!……”杰克逊用他那没带镣铐的手狠揍卡伦。卡伦呼吸急促,但没有还手。卡伦:“打吧——还是讲讲你那个卸下锁链变成‘查理大富翁’的神话吧!”杰克逊又打了一下卡伦。卡伦:“怎么,神话讲不出来了?……你什么也不行,因为你不是人……你——什么也不是。你是一只拴着的猴子。只要有人用绳子一扯你,你就蹦蹦跳。”杰克逊又打卡伦一下。卡伦:“你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干架的,看来这时刻已经来到了!……”这话使得杰克逊狂怒。他突然用脚踢卡伦,卡伦挥动拳头向杰克逊的脸上打去。杰克逊应声倒下,同时牵倒卡伦。由于极度疲惫和衰弱,这一跤跌下去反而毫无痛楚。他俩抱成一团在芦苇丛中打滚,发出绝望的惨叫,互相往眼睛上打,相互抓挠,拳打脚踢……铁链缠住了卡伦的脖子,杰克逊把卡伦压在身下,疯狂地要把他掐死。杰克逊:“我掐死你!”卡伦:(挖苦地)“你干得对,白人……你掐死我。你这样做会轻松些……你将成为一个大人物……”卡伦使劲松开了杰克逊的手……并用力把它弯到杰克逊的背后。卡伦:“你能够办得到……只是不那么容易……掐死我……试试看吧,哼!”他们拧成一团,继续在草地上打滚。这时,出其不意地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举起手来!”他们抬起头来,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约摸十一岁上下的孩子对他们举着枪。两人慌忙跳起。一时间大家都站着没有说话。突然,杰克逊扑向孩子,那孩子吓得掉下了枪支……卡伦以铁链挡住杰克逊。孩子害怕地往后退,碰在什么上面……跌倒了。杰克逊慌慌张张地向孩子跑去。卡伦:“现在我们怎么办?”杰克逊:(惊愕地)“不知道……赶快离开此地!”卡伦:“等一等!”杰克逊:“不,不!……快走!附近也许有人。”卡伦走到小孩的跟前,跪在地上,俯身抱起孩子,看着他的后脑勺。卡伦:“只是起了个疙瘩。”孩子睁开了眼睛,看着俯在他身上的卡伦。小孩觉得此人象巨石一般,又大又可怕。小孩尖叫起来。孩子:“放开我!”他跳了起来,躲到杰克逊的后面,抱住他的双脚。孩子:“把他赶走……别让他欺负我。”卡伦跪在地上,一会儿看看小孩,一会儿又看看杰克逊。这样一看使杰克逊忍不住了,他勉强地笑了笑。卡伦转身问小孩。卡伦:“孩子,你住在哪儿?”小孩带着疑问看看杰克逊。杰克逊:(温柔地)“别怕,告诉他。”孩子:“在小丘旁边。”卡伦:“是从那条路走么?”杰克逊:“说吧。”孩子:“是的。”卡伦:“那你到这儿干什么来着?”孩子:“打猎。”卡伦:“你爸爸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打猎呢?”孩子:“我没有爸爸。”卡伦:“你和谁住在一起呢?”孩子:“和母亲。”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杰克逊:“你们就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吗?”孩子:“是的,先生……你们两人为什么铐在一起?您要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吗?”杰克逊:(看了卡伦一眼)“好象是这样,你一定有一大堆象你一样机灵的伙伴——左邻右舍?”孩子:“哪儿有呀!总共只有两个人——母亲和我。我们在农场干活。有时候星期天才到堪别林达去看看佐治叔叔。”杰克逊对卡伦意味深长地使使眼色,并出了个主意。杰克逊:“好孩子,让我把你送回家去吧。”农场。两个男子汉和一个孩子来到了一座老房子跟前。这是一个典型的林中农场,房屋因风吹雨打而显得陈旧,油漆已经脱落,但房子还很坚固。台阶有一级需要修理。房子的门开着,一个体型健美、尚属年轻的女子看着杰克逊。但在她的嘴边和眼角已明显可见一条条鱼尾纹。她立即注意到杰克逊手上的锁链。她看见站在后面的卡伦,手上拿着一支枪,还看到孩子前额上已干的血迹。她眼里显出惊恐的神色。女人:(急躁地)“他们把你怎么了?”孩子:(跑到她跟前)“没什么。妈,我跌了一跤!”她把儿子搂在怀里。杰克逊因疲惫而站立不稳,摇晃着身子。女人:“您需要什么?”杰克逊:“太太,别着急。我们只想随便吃点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她看看杰克逊,然后挪开身子,让他们进屋去。室内。陈设朴素——普通的床,桌子,椅子。旁边是个厨房。房子收拾得既干净又舒适。处处看得出女主人是个持家能手。疲惫不堪的杰克逊几乎跌倒在椅子上。卡伦在他旁边坐下。杰克逊发现女人想从房间里出去,怀疑地看着她。杰克逊:“你上哪儿去?”女人:“你们不是说想吃点东西吗?”杰克逊:“那,好吧……”孩子也想和母亲一起走。杰克逊:“不,孩子,你留在这儿。”女人到厨房去了。不一会拿来一碗粥,放在杰克逊的面前。他拿起匙子,但没有吃。女人一直站在桌子旁边。杰克逊:“可他呢?”没有回答。杰克逊:“给他粥!”女人:(对孩子)“给他一碗。”孩子不愿意去,女人看着杰克逊。杰克逊:(高声地)“喂,孩子,你们家里有大锤子和凿子吗?”孩子:“有……在棚子里。”杰克逊:“去把它们拿来。”母亲和孩子都想去取。杰克逊:“你留在这里!”女人停下。孩子:“妈,走呀!”女人:“你去。”孩子从室内出去。杰克逊:“有咖啡吗?”女人:“在炉灶上。”杰克逊:“好吧,稍等一会儿,等他来了再说。”他们仔细地互相观察着。女人的目光落到杰克逊手上的铁镣铐上。她盯着锁链看,仿佛是刚刚发现似的。杰克逊不由地将手藏到桌子底下。他们的目光再次碰在一起。杰克逊不自觉地用手理理自己的头发。女人:(小声地)“我给你拿咖啡来……”她慢步走出房间。杰克逊觉察到女主人的同情心,并为此感到惊奇。他目送她从室内走出去……发现卡伦的眼光在看着自己……他把视线投向另一方……看看四周。女人回来了,把咖啡壶和杯子放到桌上,从餐橱里拿来一大碗玉米面饼。女人:“我这儿有一点玉米面饼……冷了,不过是新鲜的……是我早上做的。”杰克逊:“谢谢。”女人:(真诚地)“快吃吧……”两人不好意思地沉默不语。女人:“你从哪儿来?”杰克逊没有回答。女人:“你可以告诉我……不必怕我……什么也不会传出去的。”还是没有回答。杰克逊打量着女人,感觉到卡伦在注意自己,发窘地将视线移开,又看看四周,发现墙上有一张画。杰克逊:(尴尬地)“画得不错啊。”女人:(自尊地)“是我随便画的。”杰克逊:(惊奇地)“你?”女人:“这并不太难……这种画稿可以在店里和颜料一起买来,在画上有记号……喏,我就照样子上色。他们那儿什么画都有,要啥样有啥样的!”杰克逊:“这些画真好看!”女人:“我喜欢好看的东西。”杰克逊:“那一幅……也是你上的色吗?”女人:“这幅吗?(发窘地笑着)不……是我从杂志上剪来的。”杰克逊:“上面画的是什么呀?”女人走到图画前面念着上面写的字。女人:(不大有把握地)“上面写着:《新奥尔良市……米琪·格雷斯……欢宴小景》。”杰克逊:“是吗?我到过米琪·格雷斯。”女人:“那地方看起来很象这儿吧?”杰克逊:“我见到的那地方比这儿好。”女人:“你是说,这儿不如画上那地方好?”杰克逊:“啊!不……这地方也还可以。音乐、跳舞……可爱的姑娘。”女人:“我觉得你大概是个危险人物。我去洗一洗脸。”他俩的视线瞬时交错在一起,随即又各自移开,一阵令人发窘的沉默。女人在倒咖啡。卡伦留神地看着她,可她的眼睛仍注视着杰克逊。女人:“你在这儿要呆很久吗?”杰克逊:“不。”女人:“有人在后面跟着?”杰克逊身子凑近碗碟,卡伦一声不吭地吃着……女人:(犹豫不决地)“那边有火车……”杰克逊迅即抬起头来。卡伦握着匙子的手突然停住不动。女人:“火车下午一点钟开到山口。那儿有地方可以跳上车去。火车进山时开得很慢。”杰克逊:“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女人:(温和地)“我的丈夫在这条线路上干过活。”孩子进来。孩子:“这是锤子,这是凿子。”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锤子和凿子。女人:“还要咖啡吗?”两个男子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去拿锤子和凿子。卡伦:(性急地)“这儿。”卡伦指着嵌在地上的石板,在它旁边蹲下,一支枪贴身放着。杰克逊:“你那儿扬手的地方够了吗?”卡伦:“抓住凿子!”杰克逊把加铐的那只手放在石板上,另一只手抓住凿子,打了三下……铁锁链便从手上掉了下来。卡伦:“现在让我来!”两人交换了工具。杰克逊仔细地瞄准好,猛然一击,锁链随即掉下。杰克逊筋疲力竭地笑了一笑,看看卡伦。卡伦:(舔舔嘴唇)“好了,我们总算自由了……”突然,杰克逊身子一晃,双目紧闭,锤子从手中滑了下来。卡伦抱起他来,放到床上。女人:“他怎么了?”卡伦:“太虚弱了……这会儿他什么都经不住。”女人看到了他受伤的手,浑身哆嗦起来。女人:“乔尼,去打点水倒在锅里,再把它放在炉灶上。”卡伦:(不很坚决地)“你留在这儿吧,孩子。”女人:(发火)“快去,照我说的办!”孩子:“好吧,妈。”卡伦拿起枪,疲惫地坐在桌子旁边,不时地揉搓着红肿的手,摇晃着那垂在枪杆上的脑袋。卡伦:“啊,上帝啊,我太累了。”女人一直站在杰克逊的旁边,听到卡伦均匀的呼吸声,估计他已睡着了。她看了看卡伦,又把视线转到杰克逊的身上。她的眼神若有所思。女人:(嘶哑地,对儿子)“快点,拿水来!”深夜。还是那间屋内。杰克逊躺在床上,他那只受伤的手被包扎得好好的。女人把冷湿布放在他的额上,深情地看着他,并轻抚着他的胸部和手……她听见睡着的卡伦微微地动了动,难为情地急忙把手缩回。她抬头看了看,卡伦坐在椅子上睡得很香……女人悄悄走近他……从卡伦手中拿下枪,很快地走开。她把枪放在床边,又在沉睡的杰克逊身边俯下身子。他在睡梦中辗转不安。女人在盆中把毛巾蘸湿,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汗珠,并用手按按他的额头,试试他是否还在发烧,她贪婪地看着他那赤裸着的身子……用手摸摸长着硬髯的面颊……杰克逊突然间醒了。他撑起胳膊抬起身子,赶紧往四面看。杰克逊:“他在哪儿?……”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已经苏醒过来了。女人:“嘘……嘘……嘘!”杰克逊看着她的脸……杰克逊:(嘶哑地低声说)“卡伦在哪里?”女人:(用头示意)“这个人吗?”杰克逊抬起头来,看见卡伦正睡着。杰克逊:(撑起胳膊)“我睡了很久吗?”女人:“没有……总共才两个小时。”杰克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地)“孩子呢?”女人:“在那儿。”(用手指向壁炉那边)杰克逊:“我最好把卡伦叫醒。”女人:“你在发烧……需要再休息一下。等火车来还得一会儿呢。”杰克逊:“现在几点钟了?”女人:“两点钟。”杰克逊重新躺下,头靠在枕头上。杰克逊:“你就这么坐一夜?”女人:“是的。”杰克逊:“为什么不去睡呢?”女人:“我给你的手缠了新绷带……”她双眼下垂。杰克逊仔细地观察着她……他开始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猜透了她心中的想法。杰克逊:“唉……”女人:“什么?”杰克逊:“我想起了……那个人,他最后一次也是整夜坐在我的床边照料着我。”女人:(乱猜)“你的妻子?”杰克逊:(幽默地)“不,他是监狱医院里一个干瘪的‘稻草人’,满脸的胡子,红红的眼睛,穿一件龌龊的汗衫。当时他在值班,我在筑路苦役中得了日射病。(看着她)我还没结过婚。”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它是什么样子?”杰克逊:“谁什么样子?”女人:“监狱……”杰克逊:(耸了耸肩)“你是怎样想象的呢?”女人:“监狱是很凄凉的,对吗?”他役有回答。然后又开始谈起来。杰克逊:“你的丈夫怎么了?”女人:“他走了。已经八个月了,而我留了下来。”杰克逊:“是呀,想必你一个人也不快活。”女人:“象监狱,是不是?”杰克逊:(慢慢地)“是,象。”女人:(激动地)“难道说那儿这样坏吗?”杰克逊:“当然!”女人:“别的不说……就说当你孤单单一个人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的……那你只好用眼泪来填补这个空白……”杰克逊:“这不是办法,如果你一天到晚只知道流泪,那可是个没出息的人……”女人:(无希望地)“那有什么办法呀?”杰克逊:(沉默了一下)“还存在幻想!只好用幻想来美化生活。”女人:(激动地)“为了真正实现幻想,可真是需要开开眼界……”杰克逊:“为什么?”女人:“我出生在离这儿二十里的地方,我没有见过更多的东西。”杰克逊:“决不是要见得多。最主要的是要有愿望,那在你的想象中就会出现一些景象。”女人:“什么景象?”杰克逊:“各种景象。有各种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地方。那时候也会出现音乐、灯火、舞蹈……你就会翩翩起舞。”女人:“在米琪·格雷斯怎么样?”杰克逊:“在米琪·格雷斯怎样……要么你乘船去这些地方,看看你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那儿有白色的沙地浴场,灼热的阳光,还有那玻璃闪闪的高楼大厦……仿佛有人在等着你,又温柔,又钟情。又……美丽……”他沉思着,想起了自己多年来一直醉心而无法兑现的幻想。女人:“她……她很美丽?”杰克逊:“我最好把卡伦叫醒。”杰克逊想起身,但她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前。女人:“不……不!……现在别起来,现在不要起来……”杰克逊又慢慢地躺下去,她的手仍然放在他胸前。杰克逊看看手,然后又瞧瞧她的眼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女人:(温柔地)“她比我讨人喜欢?……”杰克逊:“这是老早的事了……生活打乱了我的一切幻想。”女人:“生活就是这样!”她缩回手。杰克逊:“别离开我。”女人:“不,我不离开!”她拿下发簪,一低头,头发象瀑布似地散落下来,盖住了他们两人的面庞。杰克逊:(絮语声)“你别离开。”女人:“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白天,还是那个房间。阳光落在杰克逊睡熟了的面庞上。他皱起眉头……醒来并随即坐起。他显然好多了。他转过身去,看见卡伦和孩子还在那儿睡觉。女人快步走向杰克逊,把一个手指放到唇边。杰克逊:(低语声)“几点钟了?”女人:(低语声)“五点。”杰克逊:“我该去洗把脸。”他把双脚从被褥中抽出来。女人:“洗脸盆在院子里,给你肥皂。”当他拿肥皂的时候,两人的手拉在一起。女人:“你的感觉怎么样?”杰克逊:(温柔地)“很好。”女人:“我给你拿块毛巾来。”他踮着脚走到门边,看到枪,拿起它……走了出去。女人手里拿着毛巾回到了室内,走到柜子跟前……一边考虑着什么,一边在柜子里寻找东西。拿出一件男式衬衫,看了看。出门时随手小心地关上门。白天。农场的院子。光着上身的杰克逊在愉快地洗脸。他身旁溅起的水点在晨曦中闪烁发光。女人看着他那白条条的身体和结结实实的肌肉。杰克逊:“嘿!”他看见女人。她递给他毛巾。她眼睛里既充满了忧愁又充满了温暖。杰克逊拿过毛巾,使劲地擦起身来。杰克逊:“太好了!”女人:“我给你准备早点去。”她递给他衬衫。杰克逊:(好奇地)“这是男人衬衫吗?”女人:“你穿很合适。”杰克逊看看四周,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杰克逊:“看来,你真是个好人。他大概是个疯子,把这一切都丢下不管。”女人:“这儿土地贫瘠……很需要男劳力。”杰克逊:“待到良辰吉日,他会回家来的。”女人:“那时我就离开这儿。”杰克逊:“你想干什么?”女人:(挑衅性地)“那你呢?”她紧挨着他。杰克逊:“我,亲爱的,走得远远的……到里约热内卢去。”他向房子走去。女人拉着他的手。女人:“等一等!”杰克逊:“我没时间……”女人:“你不喜欢我吗?”杰克逊:(严肃地)“不……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女人:“那就把我带走!”杰克逊:“唉,亲爱的,法律踩着了我的尾巴,我是个受惊的逃犯。”女人:“把我带走吧!”杰克逊:“我能再给自己添包袱吗?”女人:“不要紧!我有一辆汽车……”杰克逊的情绪立即发生变化,他显然对此事很感兴趣。杰克逊:“汽车?!”女人:“在棚子里……在后面……它被弄坏了……开不动了……”杰克逊没听完她的话,向棚子走去。在棚内停着一辆战前的“普里茅特”牌老式汽车。杰克逊匆匆走到汽车跟前……利落地打开车盖。女人走进棚来。杰克逊:(俯身马达之上)“坐下!……坐下来试试看!”女人:(不明白)“什么?”杰克逊:(不耐烦地)“试试看……开动汽车试试看……”激动的女人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马达仍然发动不起来,无声无息。杰克逊:“它坏了有多久了?”女人:“已经三个星期了。”杰克逊:“点火……有扳手吗?”没等回答,杰克逊就奔向工具架,火急地把那个所有的东西都抛了出来,直到找到了扳手为止……他站在散热器前面,想把汽车用扳手发动起来,但无济于事……由于手疼而皱起眉头……又拿起扳手……终于,马达发动起来了。杰克逊绕汽车走了一圈,看了一遍。女人从驾驶室内出来,站在杰克逊的面前。杰克逊:(高兴地笑笑)“是汽车的配电器有毛病。”女人:(要求地)“走吧……现在就开走!”杰克逊:“等一等……”女人:“你不是说过,你没有时间吗?!”杰克逊:“我应当把卡伦叫醒。”女人:“别叫!”杰克逊困惑地看着她。女人:“我们不能把他带在身边!”杰克逊:“为什么?”女人:“他们立刻会查出你们来。”杰克逊:“他们反正到处都会认出我们来的。”女人:“不……他们要找两个男的……而我们就象一对夫妇去旅行。”杰克逊:(张惶失措)“那卡伦怎么办呢?”女人:“你一点也没有损害他……无论他们是搜寻你们当中的哪一个,还是同时追踪两个人……有什么两样呀?”杰克逊:(迅速地)“那孩子……小孩怎么办?”女人:“我们把他留在堪别林达我兄弟那儿,我们上南方去。”杰克逊:“我想一想。”她拥抱了他,并紧紧地偎在他身上。女人:(热情地)“除了我们俩……没有任何别的需要考虑的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他一股劲地搂着她,热烈地吻她。卡伦走进棚来。两人不好意思地分开了。杰克逊关掉马达,卡伦佯笑着。卡伦:“多好的衬衫呀!”杰克逊:“我们打算到南方去。”卡伦留神地看看杰克逊,又把视线转移到女人身上,他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卡伦:“你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呀?”杰克逊:“我和她。”卡伦:“乘这辆破车?”他指着汽车。杰克逊:“马达修好了……”卡伦:“不过他们在公路上监视着。”杰克逊:(生气地)“警犬带他们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卡伦:“那要我来当警犬的诱饵罗?”杰克逊:“我们在一起会成为更大的诱饵……他们会活活抓住我们。”女人不理解杰克逊为何要作此表白,便打断了话题。女人:“他太虚弱了,没法子步行啊!”杰克逊:(对卡伦)“你还会有机会的……也许比我还好。”卡伦:“你们已经决定了……”大家都沉默不语……再没有说什么……女人:“我去替你们准备一点吃的。”她很快地走了。卡伦甚至连看也不看杰克逊一眼,直接向房子走去,杰克逊尾随其后。快走到了房子跟前。杰克逊:“喂,卡伦……”他试图说点什么……但又难于开口。卡伦沉默了片刻……后来他听到了杰克逊的喃喃声,很勉强地丢开了一些不愉快的念头,开始答话。卡伦:“你怎么……?”室内。女人在做夹心面包,孩子站在她旁边。女人:(对儿子)“你去洗把脸。”卡伦和杰克逊走进来。女人:“我给你们做了些夹心面包……那儿有咖啡。”卡伦:(拿咖啡)“这儿离铁路远不远?”女人:“如果走小山岗那条路的话……有十二里路……”卡伦:“既然说‘如果走小山岗’……难道还有另一条路吗?”女人:(迟疑了一会儿,满不在乎地说)“是的……也可以径直走……穿过沼泽地……这样近些。”卡伦:“我不想穿过沼泽地。”女人:“那儿有一条小路……你可以节省两个小时……而且猎犬也难于追上你。天还没有断黑,这条路不难走。”卡伦:“可我怎么找到这条小道呢?”女人:“你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下走,径直向沼泽地走去。约摸一个钟头的路程以后,这条小道会突然中断,但那边不是水洼地……然后你就往左看,能见到那边有一棵大柏树,你再朝那棵树一直往前走就行了。”卡伦:“再往前呢?”女人:“如果能走到柏树那儿,那就什么也用不着担心了!……到时候你一直往西走,便能找到铁路……不通过这条路是走不出去的。”卡伦递还她一只空杯子,从她那儿拿了一叠夹心面包。卡伦:“谢谢你给我吃的。”他迅速转身,向门口走去。杰克逊:“卡伦!”卡伦:(停住)“嗯?”杰克逊:“一路平安!”卡伦:“好吧……再见,油嘴的伙伴……”卡伦走了。杰克逊跟着他出来,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黑人的身影消失。女人在收拾东西。杰克逊走到壁炉跟前,放好枪。看到掉在地板上的那块卡伦脖子上围过的围巾,捡了起来,看着它,若有所思地发呆着……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黑人……女人走过来,从他手上夺走了围巾。女人:“我来把它烧了。”杰克逊突然热情地拥抱女人。他怀着满腔希望……他想忘却一切……女人:“现在不要这样,我求求你……儿子可能会进来的。(推开他)亲爱的,别发疯……我们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孩子走进来,这一切他都看见了。女人迅即走到一旁,继续整理东西。母亲对孩子说话。女人:“我们走,亲爱的,到堪别林达去。”孩子:“马上去吗?”女人:“是的。你要听话,快到院子里去把挂在绳子上的衣服收下来,要快些。”孩子:“去堪别林达!……和他一起去吗?”女人:“是的。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孩子:“是的……他是个好人!”杰克逊:(对女人)“最好你把情况都告诉他。”女人:“到路上再说吧,他是个机灵的孩子,(对儿子)去吧。”孩子离去,杰克逊从地上捡起铐过他和卡伦的那副锁链。杰克逊:(警惕地)“如果他们逮着他,那会怎么样?”女人:“不用怕……他们逮不着他的。”杰克逊:“你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把握这么大?……”女人:“告诉你,不用怕……你自己总不会出卖自己吧……至于他……也不可能这样做了……”杰克逊:“你说什么呀?”女人:“他从沼泽地里永远也出不来了……”杰克逊:“你给他指点的小道对头吗?”女人:“那儿什么路也没有,只有接连不断的泥塘和一望无边的洼地。”杰克逊:(震惊地)“你干吗要这样?!”她停止了她那急如星火的行前准备,莫名其妙地看着杰克逊。女人:“要知道,如果他们把他抓住的话,他会告诉他们有关你的情况。”杰克逊:(狂怒地)“他能告诉他们什么?能告诉什么?”他怒不可遏,用锁链抽打桌子。杰克逊:“凭什么他会告诉他们?”女人:(害怕地)“可这样,他们就不会再追捕到你了,我们也就能赢得时间……”杰克逊:“赢得时间是为了什么呢?”一切被彻底打乱了,女人心里明白,她已经失去了他。女人:“赢得时间,就可以进城……进大城市……那么大的城市,他们永远别想能找到你……”她向他身上靠过去,但他躲开了她。女人:(失望地)“我有四百元钱,是从保险金中积攒下来的……我们可以很好地过一阵子!每天到馆子里去吃……上剧院……你可以开始过新的生活……然后,如果我们再需要钱的话……还可以把农场卖掉。”孩子进屋来,去拿铁锁链。孩子:“这东西怎么办?”杰克逊:(无情地)“你可真和你母亲一样机灵……样样想得周到。”女人:(迅速地)“扔到井里去。”杰克逊:“显然,你是存心把卡伦赶到沼泽地里去的。”女人:“怎么你老惦记着那个黑鬼?!我是为你着想才这样干的!”杰克逊:“你为我什么也没干!”女人:“为了我们!……为了我们俩!”杰克逊:“你甚至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女人:“我反正无所谓,叫什么都一样。”杰克逊:(坚决地)“约翰!我的名字叫约翰,你叫我约翰。”女人:“约翰!约翰!……我爱你,约翰。”杰克逊:(粗鲁地)“你并不爱我,你甚至不了解我。”女人:“约翰,别说了!……咱们时间紧迫。你自己说过,他们在跟踪追击。”杰克逊:(几乎是怀恨地)“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他猛地推开椅子向门口走去。女人紧跟在他后面。女人:“怎么回事?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啦?你要上哪儿去?”杰克逊:“走开!”但她拉住了他。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女人:“约翰……约翰,你听我说……你别抛弃我……我一生都在等待这么一天……离开这个鬼地方……摆脱这种孤独的生活。过去丈夫一礼拜才在家呆两天……等于不回来一样,我没有责怪他,但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我要跟你走……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你能理解这点吗?你能理解吗?”杰克逊:“放开我吧!”他想摆脱缠住他的女人。孩子拿着猎枪。杰克逊终于推开了女人,她跌倒在地。孩子端起枪向杰克逊射击,他身子晃了一下……孩子向他瞄准想开第二枪,但女人把枪筒往上一推。儿子忸怩不安地看着她……白天。沼泽地。杰克逊穿过沼泽地直往前跑,不顾灌木丛中遍地荆棘,每跨一步都要克服重重困难。他不时停下来,喘喘气……不断地喊叫着。他的喊声因疲劳过度而断断续续。杰克逊:“卡伦!卡伦!……卡伦……”又向前奔跑……鲜血通过衬衣渗透出来,他摇摇晃晃,几乎跌倒在地,继续喊叫着;停下来,听着……边跑边骂。杰克逊:“卡……伦!……你这个该死的,卡伦!……”……惊慌不安的卡伦躲在灌木丛中。杰克逊的喊声渐近,眼看就快到跟前了。杰克逊的喊声:“卡伦!……卡伦!……”沉默,紧接着的是一声嚎叫。杰克逊的叫声:“卡伦!”卡伦擦擦汗……拿起一根棍子作防护,他一时不知怎么才好…………杰克逊摇摇晃晃地在沼泽地中走着,向后退了一退,跌倒,爬起来,于是磕磕绊绊地又在灌木杂草中慢慢地往前徐行,拖着沉重的双腿,勉强挣扎着。卡伦仍躲在灌木丛里,他满头大汗……看见杰克逊跌跌爬爬地走来,离他近在咫尺了。杰克逊:“卡伦!真见鬼,你在哪儿?”卡伦从他躲藏处走出来,向杰克逊迎上去。卡伦:“你来干什么?”杰克逊:(顿时感到轻松地)“卡伦!……你躲在什么鬼地方,卡伦!……我快跑死了!”他坐到地上。卡伦:“你一个人吗?”杰克逊默默地点点头。卡伦:“他们追上你们了吗?”杰克逊还是不作声地摇摇头表示否定。卡伦:“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杰克逊:“她给你说的不对,这儿根本没有路可走。”卡伦:“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杰克逊:“她是说,万一你被他们抓住,怕你出卖……”卡伦:“可你肩上怎么了?”杰克逊:“小孩子打了我一枪。”卡伦仔细地看看伤口,伤势较重。卡伦:“我们走运了……我们碰上的是硬土地,很快就能走过去。”杰克逊:(仍然坐着)“可我不能再走了。”卡伦:(坚定地)“要走,我们一起走吧!”杰克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卡伦把他拉了起来。卡伦:(激动地)“走吧!小伙子……要知道我们俩是同一条锁链铐着的呀!”杰克逊站了起来,跟随着卡伦走去。农场的房子。在近处的树林子里,出现了追捕者的队伍;警犬跑在前头开道。房子的门旁站着女人和她的儿子,院子里顿时门庭若市,显得十分拥挤。索里在忙着张罗那些猎犬。从房子里出来一个人,向区长走去。主编和队长都在这儿,他们在和女人谈话。缪勒看上去显得有些衰老了,他的双眼通红,时刻在思考问题。对面是队长,他还是那样衣冠楚楚,整洁端正,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他代替区长在讯问着,只不过不时地与区长互相交换眼色。队长:(精神饱满地)“他们有没有拿走什么武器?枪支、刀子?”女人:“没有。”队长:“那太好了!……也许他们说些什么来着,他们打算上哪儿去?”女人:“我没有听说。”男人:“这儿没找到他们,全搜查过了。”队长:(问孩子)“你应当听到点什么,好孩子,他们讲了些什么?”孩子看看母亲,没有答话。队长:“他们吃了东西,可他们还做些什么呢?他们总该带点什么去的?”女人:“他们没干犯法的事。”队长向区长瞟了一眼,看到他脸色与过去一样毫无表情。队长又问女人。队长:“您这样说,似乎您不愿意帮我们的忙……”主编看看缪勒。缪勒:(无精打采地)“不值得在这儿浪费时间。”队长很不满意地停止了讯问,大家都跟着索里出发了。特写镜头——女人的面容,表情异常痛苦。她把儿子紧紧地搂在自己身上。白天。荒野。卡伦差不多是扶着杰克逊在走,两人由于极度劳累和紧张而筋疲力尽。杰克逊:“走不出去了……走不出去了……”卡伦:“不,能走出去的!”杰克逊:“还远着吗?……”卡伦:“现在已经不远了……”杰克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卡伦:“她想帮你的忙……”杰克逊:“是呀……所谓的帮忙……”卡伦:“你不能责怪她这种人,因为她不晓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所造成的后果。”杰克逊:“可我要归罪于她!”路越来越难走了,他们经常跌交……白天。草原。队伍跟在警犬之后,那些狗一个劲地向沼泽地猛冲过去。直到索里让狗沿着沼泽地的边缘走的时候,大家才停了下来。警犬在不耐烦地吠着,嗅着足迹向前奔去。索里:(喊着)“他们从这儿一直往前走了。”队长拚命地压倒狗的吠声,大声地喊叫着,告诉缪勒他所观察到的情况。队长:“麦克斯,根据狗叫声判断,它们已经发现了逃犯最新的脚印,(叫喊)索里,把多勃曼警犬放出去!”索里:(喊叫着)“威尔逊!”区长转过身来,看着威尔逊所率领的那几只多勃曼犬。在这些狗蠢蠢欲动的凶相中,仿佛预感到一种可怕的威胁……主编一会儿看看狗,一会儿看看区长。区长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便抬起头来看看主编……两人都抬头张望由威尔逊牵着的那些凶残嗜血的警犬。区长的视线离开了警犬,他看上去象个大梦初醒的人。缪勒:“等一等。”队长:“怎么回事?”缪勒:“那几只狗……”队长:“什么‘那几只狗’?”缪勒:“再用不着狗了……”队长:(激动地)“不要又来老一套了,麦克斯。”缪勒:“什么狗也不需要了!”沉默。队长的脸色变得凶狠起来。队长:“你的管辖区今天早晨就已经越过了,麦克斯……这个地区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也不想和你来争吵老问题了。”队长严厉地命令威尔逊开始行动。索里走过来,打算卸下多勃曼警犬的嘴套。缪勒:(激怒地对索里)“等一下,索里!”队长:(忍耐不住地)“麦克斯,我们别浪费时间。”缪勒:(生气地)“我们应当活捉他们,而不是把他们搞死!”队长:“他们是危险的罪犯……而且他们逃跑了,他们已经给我们州造成许多损失。”索里:“可也不能放出这些警犬去……”队长:“当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索里·麦克斯,这次追捕我们已经忙了四天了,可一直还在离我们的州界十里以内的地方。假如他们在狗追上之前越过州界,这一任务我们谁也无法完成了……你是希望我们大家都当傻瓜蛋吗?”区长阴沉地惨然一笑,与主编意味深长地互相交换了眼色。缪勒:(低声地)“弗朗克,不能放凶残的警犬。”队长:“这是很平常的事,麦克斯,这是惯例!我不管他们是死是活,因为他们逃跑了,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我命令:索里,前进!”索里从狗的嘴上卸下了嘴套。当警犬预感到即将自由出击时,便骚动起来,狗嘴里垂涎欲滴。索里打算松开牵狗的缰绳。缪勒看看狗,面部的表情极为难堪。他拔出手枪对准多勃曼警犬。缪勒:“索里,如果你动一动,我就打死它们。”队长:“我的天哪,麦克斯。”缪勒:(强硬地)“你们得听我的。”队长:(沉默片刻后,激动地)“别动,索里。”缪勒:“前面我一个人去。给我两只猎犬,如果发生什么情况,你们可以放出其它警犬来。”队长:(不坚决地)“我不喜欢这样。”缪勒:“那是你的事!”他收起手枪离去。呆然若失的队长转身对主编说话。队长:“怎么搞的,他竟变成了这种样子?”主编:(略带讥讽的微笑)“据我看,他一点也没变。”荒野的灌木丛。卡伦和杰克逊跌跌爬爬地穿过灌木丛……时而停下来喘喘气……听到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他俩互相交换了受惊的目光后,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在山隘上出现一列火车……两人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火车跑去……两人跑着……突然卡伦失足,跌倒。杰克逊用手拉他,两人继续奔跑……火车渐近……转眼间已可见火车头……车厢……他俩跑着……杰克逊稍稍落在后面……火车在鸣笛……车厢的轮子发出隆隆的响声……当两个逃亡者来到铁路路基旁时,火车也几乎已经开到他们身边。但他们还需要爬上路堤,两人困难地向上爬着。火车头赶了上来,从他们的身边通过……两人沿路堤往上爬着……卡伦伸手把杰克逊拉上去……铁轨发出阵阵巨响,车厢呼啸而过……卡伦在催促杰克逊……他们终于爬上了高高的路堤……火车在前进……速度越来越快……现在两人与火车并排地跑着……卡伦回头看看……杰克逊又落在后边……眼看最后一节车厢已快赶上他俩了。卡伦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火车对他俩来说是开得太快了……杰克逊再也跑不动了……卡伦伸过手去,抓住杰克逊向他伸过来的一只手。杰克逊觉得他是跑得那么快,似乎都要跌倒了……卡伦往上一跳,用一只手抓住了车厢的扶手,另一只手牢牢地拉着杰克逊。他们与火车并排跑了一段距离。卡伦的脸因疼痛而变色。手沿扶手向下滑,杰克逊跌倒了……他已经在地上被拖着走……卡伦的手松开了……一脱离火车,两人便滚翻到堤坡下面。火车飞快驰去……迎来了死一般的沉寂。卡伦浑身跌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累累,痛得紧皱着眉头。他稍微抬起身子……向周围看看……爬到四脚朝天躺在离他不远的杰克逊身旁。卡伦:“你还好吗,油嘴的伙计?”杰克逊:(低声地)“还好。”卡伦:“摔得很痛吧?”杰克逊:“我感觉还好……”卡伦:“可不是吗……”他把杰克逊抬到荫凉的僻静处。杰克逊:“你待我真好,真象个好心的老保姆。”卡伦:“真是这样吗?”远处传来了狗吠声。杰克逊警惕地看看卡伦。杰克逊:“狗吗?”卡伦:“安静地躺着吧……”杰克逊:“卡伦……”卡伦:“嗯……”杰克逊:“这次追捕,可够他们受的了!”卡伦:(温和地)“是呀,他们也吃尽苦头了。”卡伦坐到杰克逊的身旁,把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使他比躺在石头地上能舒适一点。警犬的吠声愈来愈响了。杰克逊:“卡伦。”卡伦:“嗯?”杰克逊:(轻声地)“你还记得那首歌吗?你在卡车上唱过的那首……”卡伦:“记得。”杰克逊:“从那时候起,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了!……(轻轻地微笑着)‘查理大富翁!’……如今我简直成土豆羹了(注6)……”卡伦:“你是好样的!……(摇摇头,淡淡地笑着)‘走啊,他远行万里,一事无成,垂头丧气;’……”卡伦抱住白人不停地唱着。……区长一个人来到了路堤跟前,他看见那黑人紧抱着白人,听见他那单调的歌声……区长走得越来越慢……停住脚……猎犬也停下来了,狗吠声渐止。然而,卡伦和杰克逊甚至都不向沼泽地那边看一眼,队伍正从那边过来。他们也不屑一看站在面前的区长。卡伦唱着……“走啊,他远行万里,一事无成,垂头丧气;走啊,他远行万里,……向着那肯塔基——”一切都愣住了。无论是队伍、区长、警犬,还是沼泽地边缘那高高的草木,仿佛都被歌声迷住了。而卡伦用双手轻轻摇晃着白人,坦然地继续唱着他那没完没了的歌……“芳草萎萎,塞姆远行,一事无成……”(全剧终)注释:注1:在美国青年中享有盛名的电影明星、流行歌手。注2:英文原文为Chorley potatoes。美国人俗语中用potatoe(原意为土豆)揶揄有钱的意思。注3:猎犬的外号。注4:英语,意为“侍者”。注5:美国社会上对非美出身的工人的蔑称。注6:这里是双关语,“大富翁”这个词,具有土豆和金钱两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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