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离魂

经过漫长的工作，58岁的卡迪娅在末班地铁上睡着了，醒来时已抵达线路终点。她决定穿过沉睡的布鲁塞尔，徒步回家……凭借《下一站，地狱》入选柏林电影节的比利时导演巴斯·德沃斯的新作，由法国实力派女演员莎迪娅·本太耶布（《监护风云》）担纲主演。在这部“徒步的公路片”中，导演以惊人的绘画性，对照荒凉重复的城市环境与窄小静谧的私人空间，呈现个体人类的存在状态。影片入围第72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再次证明了巴斯·德沃斯旺盛的创作力，以及独具辨识度的作者笔触。

对比利时导演巴斯·德沃斯来说，2019 年应是收获颇丰的一年，先有《下一站，地狱》入围柏林展映，另一部新片也入选了同年 5 月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事实上，这部仅用15 天便完成拍摄的《热带离魂》与《下一站，地狱》有密切联系。故事依然围绕布鲁塞尔这座导演生活过的城市，其女主角像是《下一站，地狱》中延伸出来的又一个人物。只不过有别于上一部作品疏离压抑的氛围，这部新片忽然换上了温情亲近的调子，人物塑造和叙事风格都有点出乎意料。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曾在 2016 年布鲁塞尔恐怖袭击后称这座城市为“地狱”，这种说法肯定不为导演德沃斯所接受。在上一部直接用“地狱”命名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经历恐袭后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而在这部《热带离魂》中，导演却让观众看到布鲁塞尔的另一面，充满人性和希望的曙光。故事讲述一位穆斯林清洁女工，下晚班后乘坐末班车归家却在车上睡过头。因身上钱不够，她只能徒步走路回家，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遇到形形色色有趣的人物。

▲午夜漫游的女主角

这是一趟意外引发的午夜漫游。镜头借助女主角好奇的目光来观察布鲁塞尔，在她与陌生人偶然相遇的情节里，不动声色地刻画出这座城市善良的人性：保安让女主角进入商店取钱，便利店女店员主动开车送女主角回家，而女主角则热心地将一位露宿者送往医院。她虽是一名穆斯林，但她与同事们相处融洽，开头一幕，她与非穆斯林同事之间开怀畅谈，其爽朗的笑声足以暗示是这是一个包容的社会环境。透过类似司空见惯的的情节，导演引出对社会问题的思考，这种手法延续了《下一站，地狱》，不过这部作品的姿态对观众更为亲密友好，人与人之间不再是沉默无语、冷若冰霜、交流无效，而是有了更多释出善意与温暖的举动。

女主角在广告灯箱上看到一则热带海岛游的广告宣传，这个不起眼的情节指向了片名。虽然这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午夜，女主角身处黯淡无光的城市角落，但仍然无阻她心里面最炽热的渴望。换个角度来看，别人看来也许是黑暗冷漠的城市，但在她眼中可能和热带度假小岛一样，同样是人间天堂，因为这里有着人性和希望，这也许能解释这个古怪片名的含义。

▲与同事和谐相处的穆斯林女主角

在美学风格上，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德沃斯对长镜头的青睐，却不再营造《下一站，地狱》里的亡魂视角。这回他在声音上做文章，除了加入吉他伴奏的配乐来增添暖意之外，还暗中在车厢内与大街上的画面里嵌入热带雨林的鸟鸣声。这种时空错位的声音设计突破了叙事的现实层面，悄然进入到人物想象中的热带海景，形成一种趣味盎然的幻想氛围。

开头和结尾对准女主角家中的空镜头再次浮现出德沃斯向比利时女导演香特尔·阿克曼致敬的意味，不论其表现形式还是人物主题，均指向了女性的地位与身份。生活在大城市备受忽略的穆斯林女性依然有着独立、坚韧、乐观的品质，而她与这座城市一样，同样对未来抱着希望，透过女主角眼中的布鲁塞尔午夜漫游，给观众展示出这是一座人性和幽默并存的城市。透过这部作品，德沃斯让观众感受到布鲁塞尔这座城市在经历恐怖袭击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