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域

平凡的小警察汤姆得过且过，他喜欢穿上动物外套快乐歌舞。汤姆的女朋友是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被拍摄对象不予配合以及领导的苛责让她烦恼非常。足疗师克劳德（MichaelMaertens饰）为生计辛苦奔波...看过的德国电影并不多，印象里都是很硬朗的风格和很大条的叙事，这大概与人所共知的德国人的民族个性有关 --- 直到看到这部非常不流行的《暗黑之域》（Finsterworld），才发现原来德国人也有这样细腻、平实、如同散文一样的表达。
 
电影一个多线叙事的结构。在同一时空之中，一组形形色色的德国人在他们的生活轨迹上滑行：迷恋于烘焙的空虚而孤独的足疗师，他所服务的同样空虚和孤独的养老院里的老女人，喜欢秘密装扮成大白熊的警察，警察的终日处于焦虑之中的纪录片制片人女友，一对满心愤懑的势利的中产阶级夫妻，他们玩世不恭的中学生儿子，一脸严肃的中学老师，独居于树木中终日与鸟作伴的孤独的流浪汉......
 
这群身处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只有一个共通之处：他们内心，都有一块“暗黑之域”。在这个内心暗黑之处，他们都迷失了自我，都在寻找一种对自我与世界的认同。
 
在一个下午，这样一群寻找灵魂的人们的生活轨迹悄悄相遇。随着大大小小事件发生和推进，他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相互决定着他人的命运。有人无端死去，有人含冤入狱，有人鼓起勇气面对生活，有人继续在愤怒和迷失中浸泡。剧情牵引之下事件的推进，并不具备一个明确的价值取向。电影的结局不能说是还是坏。每个人似乎各有天命，或醒悟或沉迷，或消亡或苟且 --- 这不就是生活的真实？
 
我喜欢电影作者对社会病态的犀利目光。透过作者的视角，我们才得以对人性的善恶作一次小小的管窥，也才得以体察当今德国人的心理世界的那些暗黑阴影。
 
比如中学老师带着学生参观的是二战时的集中营，这是德国民族心理与历史的绕不开的症结；女学生被冷漠而空虚的同学塞进毒气室，又的确是一个怪异而沉重的隐喻。
 
电影关于年轻一代德国人的悲观，是出乎人的意料的。如果中学生对着甲壳虫的自言自语体现的是一种“通行”的少年迷茫的话，他后来在车里与殴打自已的中年夫妻的一段对白，则直指德国国家和文化identity的彻底缺失。两代人居然在这个话题上找到共同语言，其实也是一个冷酷的事实。
 
电影作者的冷静和犀利，虽然并不多见，但也并非无由。这部电影的导演Fraude Finsterwalder, 其实一直是拍纪录片的，这是他的第一部故事长片。纪录片导演独有的现实主义的立场，以及置身事外的冷静客观，为这部电影确定了一个扎实的基调。这种基调里，电影实际上在做的，是一次德国人的灵魂寻找（soul searching）。
 
好在现实主义导演看到的社会，不仅仅是悲剧；人类灵魂深处，也不仅仅是暗黑。好在电影里女制片人终于走上了非洲的土的，好在老太太终于来到了畸恋她的足疗师的门口。好在电影结束时，装扮成白熊的警察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个女孩走过来。他慢慢抬起胳膊搂住了她。面对心中的暗黑之域，人们需要相互依偎，以此寻找各自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