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的好人

本片是迈可与安迪这两个以政治与全球化议题为主要诉求的行动艺术家自导自演的纪录片。　　他们两个自称“没问题侠客”YesMen，自1999年起，不断地在狭小的车库里，策划了一件又一件令人莞尔的夸张伪装行动，以冒充政府官员或大企业发言人的方式，用假网页做工具，透过大众媒介来表达政治诉求，布希政府当然是经常的受害者。强调自由放任资本主义的诺贝尔奖得主米尔顿傅利曼当然也是这部纪录片调侃攻击的对象，侠客们甚至到了他的墓前求助，但显然傅利曼对当前的时局无言以对。　　“没问题侠客”最出名的一次行动是在2004年，他们成功地扮成跨国超大化学公司DOW的发言人，并在巴黎接受BBC新闻台的访问，在数百万观众收看的直播新闻里，声明DOW愿意负起夺走15,000条人命的1984年印度波帕化学灾变的所有责任，提拨120亿美金给受难家属与作为受灾户的永久医疗费用、清理现场、并针对他们的有害产品进行学术研究等。后知后觉的DOW公司虽然立即否认该项声明，但不明就里、对做善事没兴趣的的投资人仍快速抛售手中DOW的股票，让DOW的股价在一日内狂跌20亿美金，损失惨重。然而，DOW却从来没有对‘没问题侠客’进行法律诉讼。YesMen仿佛是21世纪的廖添丁，虽然行动方式明显触法，但有着媒体与世界公民作后盾，这些彼此勾结的政府机器与跨国企业完全不敢吭声，只好吃闷亏。“没问题侠客”不仅获得了毫无资源来跟大企业与政府对抗的广大群众的支持，也靠着幽默、无限的创意与正义感，一举征服了柏林的观众，拿下‘电影大观单元的观众票选最佳影片’。眼前安乐，莫忘了远方的苟且 ——观影《Yesman fix the world》        《Yesman fix the world》观影结束，脑海立马出现一个疑问：这是一个故事片？还是一个纪录片？        我不敢相信它是纪录片，是因为不敢相信瞬间致死2259人的博帕尔氰化物泄漏事件至今仍未得到妥善解决？是因为不敢相信我们的世界真有人理直气壮等着你受难，然后发你的灾难财？是因为不敢相信 “自由”（自由贸易）背后有那么多龌龊龃龉。        瞬间致死2259人，听起来多像是科幻灾难片，毒气外泄，无辜的人接连倒地；发灾难财，听起来多像是美剧《复仇》第四季里龃龉的黑手交易？所以，你敢相信吗？你生活在一个比电视剧还残酷、血腥、无情、戏剧化的世界里，人命贱如草芥；你目所能及的真实，都是利益定义的真实；昨日的博帕尔，有可能就是明日你的家园。        在这种情形下，看到它分类在纪录片，心里一阵慰籍。因为看过了现实的残酷龌龊，我能想到的只有妥协和对抗。Yesman则提供了第三条路，使我们不至于选择激烈的革命和死亡，也不至于对于现实一筹莫展。        1984年的博帕尔事件，40吨的剧毒气体泄漏，瞬间死亡2259人，累计死亡人数官方民间各执一词，官方说2.5万，民间说远多于此。人口普查可以精确，灾难人口统计却真真假假，你在睡梦中死去，连你的名字似乎都跟着死去。逝者不可追，活的人又怎样呢？现在仍有3万人生活在饮用水被污染的地区，22万人终生永久性残疾。（2014年的新闻，请看：https://www.chinadialogue.net/blog/7570-Bhopal-disaster-3-years-on-the-crisis-remains/ch）当我们不是被献祭给进步的羔羊，我们对旁观他人之痛苦会特别在行，最典型的表现就是遗忘，Yesman则提醒你应该铭记。2002年，Yesman冒充陶氏化工制作“官方网站”并于其上解释了博帕尔事件发生的经过，2004年，陶氏化工收购博帕尔事件公司，BBC一名监制通过Yesman的“陶氏化工”网站电邮他们，请他们关于是否善后博帕尔事件接受采访，Yesman终于钓到大鱼，在接受采访时声称“我们”陶氏化工愿意出巨资安抚灾民、清理灾难现场。各大媒体跟进报道，博帕尔又一次被人们注意到：原来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化工灾难，一直没有得到善后。然而，陶氏紧接着发表声明称此事子虚乌有，他们并没有善后灾难的打算！多么讽刺！        在纪录片中，Andy 和Mike 这一对Yesman做了不少修理世界的功课。除了假扮政府和企业的发言人为民发声，他们还发行了一期假报纸，3000份《纽约时报》假报在星期一的早上被分发给市民。“平价医疗法案正式通过”、“房屋调控办法正式施行”、“食品安全法全面深入推进”，“最低工资进一步调高”赫然印在报纸上，全是政府应实施但未实施的国策。这是一份先验的报纸，它告诉我们，政府可以舍弃与资本媾和，回到人民中间，实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社会，教育、房屋、就业被公平地分配。期待有一天，有人发给我这样一张报纸，我回应说“真好”而不是 “真的吗”。当然，若觉得只是“期待”太过被动，你也可以想想，如果你有幸可以办一份假的“梦想成真”报，你会把哪些梦想列入其中？也可以思考一下，为了梦想成真，自己作为公民社会的一份子，可以付出哪些行动？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有一个疑问，Yesman 四处假扮企业、政府发言人，难道不会吃官司吗？事实上，他们真的有吃官司！原告是：美国商会！采取联合起诉的手段，陶氏等企业的名誉就不会受到损害。事实上，这是一种团体对抗团体的战争，一方是商业团体，一方是公民团体。        最後，“纪录片”这个标签隐含着“我是真实的”这样的暗号，但不可否认，每一个纪录片都会直接或间接表达着导演的意图或喜好。Andy 和Mike 这一对Yesman，既是导演、又是编剧、又是主演，他们提供给我们的这87分钟的影像，可以让我们警醒，但却不应该让我们沦陷。另外，相比于传统社会运动写申请，写诉求，静坐，上街游行这样的标准流程，也许，Yesman貌似篡权实则为自己代言的做法，颇有借鉴意义。评四星，一颗给Andy，一颗给Mike，一颗给《纽约时报》假报，一颗给创意。一舟2016年11月24日